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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天香眼中质疑,她点头如捣蒜,加以肯定。

“哼,烂好人。”

“我若不是烂好人,公主又怎么会把我从刑场上救下,留我活到现在。”冯素贞笑言道。

“别,我可担当不起。”

年前的那场s_ao乱最后草草了了,不是因为那位新上任的地方知府不作为,更不是因为法不责众,而是因为冯素贞这个烂好人的不追究,不光不追究,最后还上门给那位从头到尾好不委屈的姑娘治病去了。

瞧瞧,这都什么事啊,人家都欺负到头上了,竟然就这么算了,要不是她那时没做任何伪装准备,不然真想上去问问她脑袋瓜子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想想就来气!

“人心向背,实非我所能控。”

许是见了天香仍是面色不悦,她起身坐到一旁另一张太师椅上,叹一声气,语气低缓下来,娓娓道来,似是解释着什么,“为医者,自然得做到仁心。”

天香一愣,斜睨她一眼。

这话听着,怪怪的……

“冯素贞,你该不会……”

“不会什么?”

“算了,你爱干嘛干嘛吧,本公主困得不行,得去补个回笼觉。”

“那这鸽子呢?”

“等等,”天香身子一怔,回身不可思议地看她,“这只灰不拉叽,肥得很跟ji似的玩意儿竟然是鸽子?”

冯素贞点头。

“我还是睡觉去吧。”

(二)

一阵细小的瘙痒唤醒了天香。

她惺忪转醒,朦胧间,眼前渐渐浮现的是一张稚嫩软糯的女娃的脸,正伏在她枕边,睁着水灵懵懂的双眼,揪着一根狗尾巴草在手里把玩。

“小丫头,从书院回来啦……”

天香还未彻底清醒,见着小安乐可爱模样便也笑开了,眯眼揉揉她的小脑袋。

她撑起软绵无力的身体磨磨蹭蹭下了床,握住小孩的小手往楼下走去,嘴里仍是念念有词。

“唉,也不知道冯素贞那女人怎么想的,你才几岁就把你塞到书院去。”

“也是苦了你了,这么小就要接受四书五经的屠戮。”

小安乐不懂,便顺着握住她的大手向上望去,天香正扁唇啧口,神情变化就像刮起风的湖面,漂亮又充满活力,同她那个几乎可以一整天保持一个表情不变的冯姨完全不一样,煞是新奇。

“你以后长大了可不能像她一样,”天香一点她的鼻头,粲然笑道,“又烂好人,又书呆子。”

“得像我一样,机灵点儿,不死读书,遇到事情要学会对症下药。”

“这样啊,才能活得自在。”

楼梯口,她突然高扬起了声调,声音不出意料传进了冯素贞耳里。

闻言,后者不禁抿唇浅笑,摆放好了菜碟子,两三步走到天香面前,牵过小安乐另一只手。

“公主如此的富贵闲人,自然是活得自在,像我们这些市井小民可就不同了。”她回以揶揄。

虽近日已经鲜有摔倒,但小丫头毕竟刚满四岁,走起楼梯来仍是不熟练的,需有人在旁护着,一步一步下了阶梯,姿势仍旧笨拙。

“哼,你以后可看好了这小丫头,别再让她像你一样跑去考科举了。”

“我那时是情势所迫。”

“那可说不准,这个孩子跟着你长大,话都比一般孩子要少。”

“若不是年龄对不上,不然我真怀疑这孩子是不是你偷偷生的,竟跟你这般相像。”

“呵呵,公主说笑了。”

于后厅餐桌落了座,天香抚抚小安乐的后脑的绒发,“说起来,这孩子跟我还有一段缘分呢?”

“父皇给我的封号是安乐公主,而你也叫安乐,你说是不是很巧。”

小安乐一瞬不瞬地盯着天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姓冯的,这孩子姓什么?”

冯素贞盛上米饭,走近将碗筷放到天香桌前,答道:“姓冯。”

“跟你姓?”

“师傅嘱咐的,”她喉间干涩,握上了筷子的手沉了沉,停顿了片刻,“他老人家走后这世上便再没有她的家人了,我想这个姓氏或许能给她些依归吧。”

冯素贞讲得平淡,听者却是神情晦涩,只低低应了声,“这样啊……”

“改不改回来,长大之后由她自己决定吧。”

“嗯,这样好。”

无依无归,一个人留在这世上的确是一件即孤独又痛苦的事情。

正午,天色愈渐昏暗,须臾便落了些水滴下来,天香抬头望去,窗外的溟濛细雨甚至没半点声响,只带来了些夏日潮shi的味道。

“叩叩叩”

应着敲门声,冯素贞放下筷子离席而去,一阵冗长温柔的开门声过后,细细碎碎的对话传来。

天香竖起了耳朵仔细去听,不禁蹙起了眉。

——外头传来的是那位高姑娘软软弱弱难以捕捉的声线。

“小丫头,门外那位高姑姑是不是经常过来这里?”她凑近小安乐,窃窃私语。

点头。

“经常过来干嘛?”

“生病。”

“生病?”天香别有深意地点点头。

身体竟还是如此虚弱。

等了许久,听闻了外头的动静,天香端坐,故作不经意地瞥一眼满面春风地从前堂走来的冯素贞。

“那高姑娘又送了些什么过来?”

“哦,这个啊,是一篮ji蛋。”

“她平白无故送你一篮ji蛋做什么?”

冯素贞张嘴刚要回答,一转身便对上了对面那人直勾勾看过来的视线,便收敛了些笑意,落座于她对面,歉然扯扯嘴角,“是用来抵去平时赊欠的药费的。”

“这样啊。”天香了然点头,拨弄着碗里的米饭,兴致缺缺模样,“就送个ji蛋聊得还挺久。”

“高姑娘还传授了些驯养鸽子的方法。”

“是么。”

“你上次夜里不是说要我随叫随到么?你将这只信鸽带回京城去,到时你我便能随时通信。”

冯素贞一一交代,讨好地提起鸟笼冲天香展示她所准备的小小的礼物,可后者眉梢仍未舒展,等了半晌,只低头自顾自吃饭,默不作声。

餐桌上,天香与冯素贞相向而坐,小安乐坐于右侧,晃着藕段似的小腿,笨拙捧着碗筷,边咀嚼着嘴里的饭粒,边抬眼瞟瞟左右两个不言不语,脸色奇怪的大人。

“我吃完了。”这儿气氛煞是奇怪,她觉着不自在,便跳下椅子跑到了外头去。

沉默许久,天香方才启唇说道:“那个什么高姑娘,我不喜欢她。”

“为何?”

“做作,矫情,城府深。”

还是装无辜的一把好手,最毒不过妇人心说的就是她,冯素贞这个烂好人如此健忘,她可是记仇的很。

“这样啊……”

“小丫头说她经常过来这里看病?”

“是帮她父亲拿药来的。”

“你们关系很好?”她追问道。

“还……嗯……一般般吧。”

“还可以就还可以,改什么口,怕我吃了你啊。”

冯素贞窘然笑笑,“高姑娘与她的老父亲相依为命,年纪轻轻,挺不容易的。”

“你倒是关心她,”闻言,天香不禁来了气,用力放下筷子,勃然呛声,“林景年昨晚才刚嘱咐过,我今早没吃早饭也没见你来关心关心我!”

“我那是……”

“那是什么!人家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倒好,还把蛇养在身边!”

话音落下,冯素贞不由一怔,看着对面那人脸上跳跃的愤怒,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却似乎有什么温暖的东西窜进了她的胸腔,密密麻麻,烟火一般绽放开来。

她扬唇莞尔一笑,夹去菜到天香碗里。

“山锐则不高,水狭则不深,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她淡然又温柔地笑着,话语间全是超然物外的坦然,一副遗世而独立的仙人模样,见着,天香瞬间便没了脾气,闷哼一声,悻悻低下头去吃几口饭菜。

“虽今早公主因昨夜辗转难眠,面色枯槁,没有关心公主吃完晚饭再去补眠是在下的过错。”

“咳咳!”

第9章 不虞之隙

(一)

这会儿……

他们估计还在楼下耳鬓厮磨吧……

下午,溟蒙细雨匆匆而过,不过少顷便虹销雨霁。万里云罗,皆清朗区明。

小小一方窗口,天香正托腮坐那处,眼眸凝滞,出神望着何处。

似若有所思。

方才,李兆廷从书院来到了这儿。自己虽向来任达不拘,基本的察言观色还是通晓的,想来因为自己的打扰,他二人已许久未谈叙,如若这时还继续留着,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不如有些自知之明,便早早避开,留他们二人独处。

说起来,平静的日子就是这点不好,它总是给她带来种种安稳的错觉,并且如流水般渗透进她的生活,不禁让她生出似乎自己已经拥有了当下的幸福,而生活也会一直如此一般。

窗外,一点青阳在青石板、瓦檐的水渍里熠熠生辉,偶有清风擦着窗扉而过,带来些清冽shi润的味道,天香阖眼深吸一口气,唇齿一张一翕间,一并挤出了胸腔中的郁气,将其倾数吐出。

才不过几天光景,自己竟然就有了鸠占鹊巢的念头。乌鸦嘴这时许是来得正是时候的,也好让自己清醒清醒。

俄顷,脚步声与敲门声依次传来,天香应声回头,冯素贞正挂着清浅的笑颜,端着一盏热茶款款走来。

“还生气?”她坐到对面位置,将热茶推到她面前。

天香挑眉看一眼冯素贞笑脸盈盈的模样,两指携过杯盏,撇过脸吹去飘散的热气,小心品茗一口,再品茗一口,迟迟不做回答。

她的确是生气的,只是绝不仅仅是冯素贞所想的浅显的理由,其中缘由复杂得很,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天香心中郁塞,却不好言明,只得将其咽进肚里,再说服自己慢慢将其消化。

“你就这么上来,要是来了病人怎么办?”

“没事儿,楼下有人看着。”

“哦,对了,乌鸦嘴还在楼下呢。”

她眼眸低垂,说得沉郁,将空杯往桌上一放,仍不看她一眼,冯素贞噫噎,凝眸缓缓道:

“天香,若是你实在不喜欢高姑娘,我便不与她来往了。”

“不必了。”

“人性本善,是我需要宽容点。”

“当真?说的不是气话?”

“当真。”天香正色道。

人性复杂,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它本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善恶的,只是立场的不同的罢了,强求所有人与你站在同一立场实在不切实际,做好当下的自己才是良择。

这些阳春白雪的大道理,天香心里是明白的,只是受了委屈的那人是冯素贞,嘴上说着要宽容,心中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散不去愤懑的。

就像桌上那杯盏,明明茶水见底,热气消逝,杯身的温度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褪去的。

“好了,放心了吧,下去陪你的乌鸦嘴去吧,我没事儿。”

现在的她很努力地放下内心的疾恶如仇,冯素贞的淡然豁达她能学上几分,也渐渐理解了冯素贞这个好人所做的一些选择。

当然,对于在“一些”范围之外的选择,她仍是不懂的。

就像中午在餐桌上那时,从冯素贞的回答中,天香隐隐感觉到她是知道些什么的,却不敢去细想,因为她害怕只学到了几分宽容的自己会控制不知将自己狭隘的一面在她面前暴露出来。

正想着,抬眼便对上了对面直喇喇看来的视线。

“你还有什么事么?”天香正襟端坐,再三强调道,“我真的没在生气,你忙你的去吧。”

视线中,天香神情肃然,却是透着勉强,冯素贞眉头微蹙,三缄其口,几番犹豫才迟疑地启唇,“若是在乎那时的事,我可以向你解释。”

“哦?你倒是说说是哪时的事?”

“就……”

“如何?”

天香许是猜出了她吞吞吐吐所言之事,眉宇间不禁染上了些愠怒之气,盯着她的眼神煞是凌人,冯素贞语塞,颓然叹一口气,沉沉道:

“公主,你在这之前曾来过几次妙州吧……”

夕阳斜落,窗外一声鸦鹊凄厉的叫声转瞬即逝,微凉的风穿堂而过,吹乱了天香耳鬓的细发,冯素贞欲伸手将它抚下,还未触及发梢便被扬手挥去。

天香指尖携过细发将其抚到耳后,笑道:“呵,你知道,你果然知道……”

“不亏是冯素贞,什么也瞒不过你。”

她笑得愈发热烈,扬声拍桌称道。

“天香,我……”

“姓冯的,你倒说说我来了几次?”

“……”

“磨唧什么?说啊!”

“一共三次。”

“第一次,是我的生辰……”

“第二次,是刘倩的忌日……”

“第三次,便是……”

“竟知道得如此清楚……”天香指尖摩挲着渐渐凉去的杯盏的杯口,低下头去,吸吸鼻子,故作轻巧地叹喂。

“在你面前,我真如跳梁小丑一般。”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喑哑,冯素贞听着刚想说什么,门外便传来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素贞,楼下张兄来找你。”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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