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月光小说全文(4)(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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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榆礼坐得闲散,手肘撑在椅子扶手,指关节支起太阳穴。闭眼休憩。

并不会看透她跌宕的心绪,他连睫毛都清净。

秦见月勾了几道菜,没听见对面吱声,她掀起眼皮瞄过去。

偷窥的第四秒钟,程榆礼终于睁开眼,他睨过来,眼尾轻挑,淡问:好了?

她轻一点头,将手里菜单阖上。

点了什么?他没接她递过来的本子,只这么问一句。

秦见月给他报了几道菜名。

程榆礼伸出手,够了,就这样吧。

二指夹住菜单,往旁边侍应生手上一搭。

秦见月垂下眸,余光里是他提起茶盅的手,茶水流进杯底,水声越发的脆。在这一阵微弱的流水声里,听见他似笑非笑一句:很怕我么。

她愣了下,我怕你做什么?

茶壶被搁置在桌面,一杯斟好的茶被他纤长漂亮的指骨轻轻往外一推,停留在秦见月的桌沿。她看清他雪色的指与修剪得干净圆润的甲面。

可以正大光明看我,我不吃人。

淡薄幽香浮进鼻腔,是清茉。

秦见月不吭声,端杯饮茶,化解局促。

被问到学戏多久了。

见月答:小学就开始了。

他说:你唱得很好。又补充道,我奶奶喜欢你。

说起奶奶,秦见月不禁要问:她那天没去吧?

没有。

她点一下头:那就好。

程榆礼打量着她乖顺的眉眼,揶揄道:晾老太太不行,晾我就可以?

秦见月忙说:我没有这个意思。

他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又轻道:那欠人的总该要还吧。

秦见月说:孟老师唱得比我好。言下之意,他不必再听一遍劣等的戏。

程榆礼却说:你知道我想听你唱。

幽然空灵的弦乐声从餐厅大堂里传来。秦见月低着头,轻声地打趣他一句:付钱就给你唱。

程榆礼也笑着,他想了想,开口道:谈钱多没意思,我送你个礼品怎么样?

什么礼品?

他指了一下窗外。

秦见月偏头看去,两个小孩围在一个小摊铺前。被围在中间的是一位正在作画的中年人,搭起来的简陋台子上放着几个动漫人物的手办。他画的就是这些小玩意。

两人用餐完毕,到了画手跟前细看,秦见月对这些幼稚的东西没有表现出太大兴趣。但程榆礼说了句:喜欢哪个,你挑,我给你画。

她顿时浮想了一番。

程榆礼学过国画,他的作品在学校展示橱窗里几乎没有被取下来过。

他的每一幅画都被记录在她的手机里,那些花鸟、水果、竹子,有一阵时间欣赏了太多遍,秦见月至今仍历历在目。

程榆礼要为她画画,这一件事让她的虚荣开始作祟。秦见月没有拒绝的理由,她便随意指了一个哆啦A梦,程榆礼悠闲地在画师旁边坐下,借了他的工具认真执笔。

秦见月将要凑过去,他孩子气地说:不要偷看,我会紧张。

秦见月也不禁笑了下。

不出五分钟,礼品很快就完成,他神秘地将画纸卷起,用细绳系好。打了一个活结。

方才还在黄昏,此时已然入夜。夜里阴云聚拢,程榆礼没立刻将手里东西交给她,他细思一番,悠悠问道:约个什么时间?

秦见月说:还是你定吧。

他挑一下眉:我定?我怕有的人太忙碌。

她惭愧笑说:这次肯定不会了。

程榆礼垂眸看着她,目光柔和,说道:这样吧,下回抬头看见月亮的时候,我就去见你。

没有料到有这样做约定的方式,她问:如果那天你正好有事怎么办?

事情也分个轻重缓急,延一延不打紧。

秦见月笑问:见我是急事?

你说呢?

用画卷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他淡声说:我可是言而有信。

秦见月接过他的画,正要拆开。

程榆礼忙握了一下她的腕制止,说:回家再看吧,万一不喜欢,我的面子岂不是要兜不住了。

他的手心一团火热,捏得她手腕将要燃烧起来一般。

秦见月低头轻笑着,很给面子地将活结重新系好。

怎么会不喜欢呢?他把哆啦A梦画成蜡笔小新她都会觉得可爱。

秦见月到家时,院门敞着,她再往里头走,看见妈妈的一只拐嵌在门缝中。

院中摆着一只烧纸钱的铜盆,焰火燃尽,烟熏火燎,纸灰飘飘扬扬让她呛了一鼻子。

妈妈。见月加快步伐往里面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漪在小房间点蜡升烛。香灰的气味铺陈在狭窄房门之内,浓厚而古怪的馥郁。

秦见月看到被摆在红烛中央的爸爸的遗照。

听见唤她的声音,秦漪回头看见月:快来,给你爸拜拜。

秦见月依言点了两炷香给父亲供上。

秦漪紧随其后。

秦见月退到她的身侧,眼尖看到妈妈额角的几缕青丝。秦漪在地上放了一只枕头,扶着膝盖要跪下去。秦见月过去搀她一把:你不方便就别跪了。

秦漪没听她的话,还是屈下不便的腿脚,给亡人磕了几个头。

照片上的爸爸江淮俊美如初,这张证件照是他过世那年拍的。如今有人在苍老、有人在成长,逝者却是青春永驻。

江淮生前在外交部工作,妻子秦漪出身梨园世家。夫妻关系向来融洽,外人看来也很是登对。

家庭变故发生在秦见月高三那一年。爸爸应酬完回家的路上,因为酒驾而致使惨剧发生。江淮当场死亡,秦漪折了一条腿,再也无法登台。

那个惨烈的春天,迄今也有六年了。

秦漪在江淮的遗照前跪了很久才起来,问见月:对了,你跟小王谈得怎么样?

嗯?秦见月一时间没想起来这个小王是谁。

和程榆礼吃了一顿漫长的晚餐,她都忘了她今天出行的目的是和王诚相亲。没有多加谈论的必要,秦见月糊弄道:还可以。

还可以是什么意思?行还是不行?

她避不开追问,便如实告诉妈妈:我不喜欢他。

秦漪是一个很传统的女人,她很坚持地对见月说:喜欢不重要,门当户对才是最重要的。

这话听得秦见月皱眉。她不想时时刻刻因为这些话题跟妈妈发生争吵。

但门当户对这一类词汇又对她的自尊造成不可避免的强烈刺痛。

也许正是因为她方才才和程榆礼分别,不愿被揭穿两人之间那赤.裸的差距。

秦见月鼻子酸了一下,她跟妈妈说:我只是想找一个可以理解我的人,如果没有,那我也可以不结婚。

不想再接受指责,钻进自己的房间,闭门不出。

秦见月没有开灯,她平静地躺在黑夜里,睁着眼睛却没有聚焦。

她在想少年时期的程榆礼。

那一些年,她尚可以为了看他刻意去制造偶遇,去贴近卷过他身体的风,去触碰货架上被他挑剩下的薄荷糖,去看窗户里姿态懒倦的身影,一走神又望到玻璃里出神的自己。两方身影重重叠叠,他看过来,和她发生漫不经心的对视。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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