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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孙太傅押着宁州韩家的家眷回到京城,至此韩家上下被悉数关押天牢。
天牢之中幽暗不已,唯一的光亮便是墙壁上的一个小窗,小男孩依偎在母亲的怀里,看着那一束光线久久不曾言语,双眼也失去往日的灵动。
在他们母子俩的对面则是戴着手铐脚铐的一男一女,正是韩谦和他的大夫人,二人失魂落魄,狼狈不堪。
“清玄,过来,让爹抱一抱。”韩谦对小男孩轻声说道,嗓音甚是干哑,听上去让人感到毫无生机。
小男孩的母亲闻言,眼眶立即涌上泪水,她尽量平复心情,轻声对小男孩说道:“清玄快去,让你爹抱一抱,你们好久……好久没见了。”
大夫人微微地低下头,心中万般不是滋味,她看着小男孩被韩谦抱着,愈发担心自己的儿子和女儿,眼泪也不免一颗接一颗的掉落下来。
而这时,朦胧的视线之中,她看到有一只小手正在为她擦拭泪水,她抬眸一望,发现正是小男孩,一时间,她心中愈发懊悔。
“都怨我,以前不让你们早点团聚,还总想着日后有的是机会……”
“罢了,别说这么多了。”
韩谦的声音沙哑,看着怀里俊俏稚嫩的小男孩,他的不舍之情愈发浓烈,一向刚毅的双眼也变得柔情似水,他微微一笑,说道:“听你姨娘来信说,清玄你的书读得很好,我韩家也总算有一个读书人了。”
小男孩微微点头,说道:“父亲留在宁州的书,清玄都有翻起来看,只是很多字还不认识,想着等来长安再问父亲……”
闻言,韩谦的泪水涌上眼眶,他将怀中的男孩抱得更紧,说道:“为父如今被奸人所害,想来是没有机会再教你读书认字了,为父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正当几人潸然泪下之时,只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几人转头一看,只见一位官员走过来,而他身后的狱卒正押着一个浑身血淋淋的人。
大夫人见状当场失声大叫:“麟儿!”
未等小男孩多看,韩谦已经紧紧地捂住小男孩的双眼,愤怒地盯着来人。
“韩大人,你家大公子嘴硬得很,只可惜命不够硬,现在多半是不成了,我念在你们父子情深,特意把韩麟大人带过来再让你看看。”那位官员冷笑着说道。
韩谦恼羞成怒,吼道:“盛贺!你手段如此残忍,有朝一日就不怕遭到报应吗?”
“报应?战场上杀人无数的韩大将军也会说报应这两个字吗?”盛贺不屑一笑,“我就算有朝一日遭到报应,你韩大人也看不见那一日了。”
韩谦只觉嗓子嘶哑到极点,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盛贺又对身后的狱卒吩咐道:“把韩麟大人丢进去,让韩大人亲眼看着他断气,我倒是看看他们一家何时才肯招供。”
狱卒上前将牢门打开,并把浑身已经血肉模糊的韩麟丢进去,随后又将牢门紧锁,跟着刑部尚书盛贺离去。
“麟儿!麟儿!”大夫人不顾一切地扑倒在韩麟的身上,泣如雨下地哭喊着,“我的麟儿!”
韩谦将小男孩放下,缓缓地起身向地上的韩麟靠近,此时此刻,韩谦心中的悲痛已经漫延至全身,就连呼吸都沉痛不已。
他突然狠狠地敲着自己的心口,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下来。
“我这一辈子的付出都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最终,韩麟在他们的面前咽下最后的一口气,大夫人已经哭到全身无力,只是瘫在尸体的旁边,一遍一遍地梳理着韩麟的发丝,而韩谦双目呆滞,坐在地上默然不语。
他习武从军多年,在北伐萧魏的战争中立下汗马功劳,最终却换来了如此下场。
此时此刻的他,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韩谦突然失声一笑,大彻大悟一般地说道:“如今我们已无生还可能,到最后都会被治罪谋逆,不如死的干脆,不受人如此欺凌……”
话音刚落,盛贺又走回来,说道:“韩大人说得好,可惜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方才我让你看着你大儿子咽气,如今,我要换你小儿子亲眼看着你们咽气。”
说罢,盛贺便令人打开牢门,将韩谦一家四口押出牢房。
大夫人吼叫着骂道:“盛贺!你这个畜生!你不是人!竟用如此非人的手段来对付我们!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盛贺奸邪一笑,道:“那我午夜梦回可就等着韩夫人的大驾光临——带走!”
在天牢深处,鞭打之声和惨叫之声正一遍又一遍地传入小男孩的耳朵里。
韩谦与他的大夫人被绑在木架上,而他的侍妾,小男孩的生母,正在被狱卒用着各种酷刑折磨。
小男孩被捆绑在椅子上,只见他脸色煞白,双目呆滞,脸上尽是泪痕,嘴里喃喃地念着:“不要打我爹我娘……不要打大夫人……我求求你……”
他的声音已经完全沙哑,口中喃喃之声也被母亲的哭泣叫喊声掩盖,同时,母亲不停地叮嘱着他:“清玄,你不要看,你闭着眼睛,闭着眼睛……”
此时,盛贺狠狠地抓起小男孩的头发,让小男孩目睹自己的母亲被狱卒使用各种极刑,从鞭刑到刺青,再到现在夹手指的拶刑,残忍无比,触目惊心。
只听盛贺对小男孩说道:“小公子,只要你承认你父亲谋反,我就不再对他们用刑,也让你一家走得痛快些,没有那么痛苦。”
“清玄!你是韩家的孩子!不能认这莫须有的罪名!”大夫人用尽全力地吼道,“盛贺!你畜生不如!你不得好死!”
盛贺指着大夫人,对狱卒说道:“去割了她的舌头!”
说罢,狱卒掏出刀刃,来到大夫人面前,随着手起刀落,大夫人满嘴鲜血溢出,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能不断地呜咽着。
“夫人!——”韩谦怒吼起来。
盛贺不以为然,只是笑得愈发瘆人。
韩谦怒目圆睁,他大声地对小男孩说道:“清玄!你好好看清楚,记住今日眼前发生的一切,就算是死,也要告到阎王爷的面前!让这些残害我们的人遭到报应!!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听清了吗?这是你父亲对你最后的交代,你可要好生牢记。”盛贺在小男孩耳边低声笑道。
小男孩的手指紧紧地掐进大腿里,他绝望不已,从最开始的放声哭喊,到现在的嗓子沙哑,精疲力尽,他只希望这是一场会醒来的噩梦,可是眼前黑暗窒息的一切却无比真实,耳边亦徘徊着父亲的咆哮、母亲的哭泣、大夫人的惨叫,以及盛贺的话语。
无尽的恐惧充斥在他的全身,最后,他竭尽全力地看清盛贺的脸庞,随后晕厥过去,失去意识。
这些触目惊心的一切皆深深地印刻在小男孩的脑海中,这是天下最残酷的极刑,即使活着,也让他一生一世无法忘却。
很多年以后,有人和他谈起痛苦之事,他淡然地回应道:“只可惜有些难过伤心的事从来都不是让人用来忘却的,可能有些人的宿命注定如此……”
与自己交谈的那人是谁?
送回牢房后的小男孩陷入梦魇,气息渐弱。
……
待小男孩再次醒来时,他发现四周是一处他不认识的简陋房间,房间里光线明亮,让他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他流转目光,发现守在他身边的不是旁人,正是他的姨娘。
姨娘原本正在哭泣,见到身边的小男孩醒来时,她连忙擦拭眼泪。
“清玄,你可算醒了……”
“姨娘,这是何处?我娘呢?我爹呢?还有大夫人呢?”小男孩无力地说道,他想起身,却发现四肢实在无力,最终只得躺在床上。
姨娘刚擦干的泪水,眨眼间却又涌出眼眶,她实在忍不住地抽泣着。
小男孩似乎明白何事,却不愿相信,他伸出手拽着姨娘的布衫衣袖,哽咽地追问道:“姨娘,你说话……你说话,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娘呢?她怎么样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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