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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很漫长,重症监护室外的灯光却亮得刺眼。

穆白在半路上收到穆云松的电话,直到现在大脑还是很懵。

穆云松也没有说话,他呆呆地望向重症监护室外,一位正在苦苦祷告的母亲。

他是无神主义者,但如果这样能换回母亲,他也愿意。

穆白站起身,跪在女人旁边。

男儿膝下有黄金,可在母亲面前,这又算什麽。

陈锦佑赶来时,远远就看见穆白跪在地上,低声祷告着。

他静静站在旁边。

白荷说的话一直在他耳边重複。

“以后等我走了,谁都别要求抢救,这太痛苦了,就让我自由地走。”

但是,这对于他,对于穆云松,对于穆白来说,却是很痛苦的事情。

白荷的医生走了出来,与陈锦佑点头示意一下。

陈锦佑明白了。

这件事,还是来了。

“你是白荷的家属吗?”医生举着一张白纸问。

穆白膝盖有些疼,瓷砖的冰凉透过裤子钻进骨髓深处。

而此时,他想的是母亲。

原来,这母亲的骨头一直都是这般疼痛啊。

一只熟悉的手掌,伸到他的面前。

是陈锦佑。

他借着力,站了起来,点了点头。

“现在阿姨的情况非常不好,”医生推起眼镜,说,“我们这边建议……”

“我知道。”

穆白不忍心让医生说出这句话,哪怕他知道。

但是,他还没有做好心理準备。

他踉跄一下,靠在一个坚实的胸膛上。

“阿姨之前和我说,她希望能自由地走。”陈锦佑的声音很低,如同春风般,“这个病太折磨人了。”

穆白还是有些犹豫,但是他多一秒的犹豫,就会让母亲多一秒的痛苦。

崩溃犹如火山,轰然喷发。

他拿不定主意,而这也是一个没有正确答案的难题。

“穆白,听话。”穆云松拍了拍他的肩膀,却不敢直视儿子的眼睛。

因为,他也很难过。

“好。”穆白接过医生手里的白纸,手已经颤抖地握不住笔了。

这是他第一次进重症监护室。

陈锦佑帮他穿好防护服,戴上口罩。

“如果,我这样做,我妈妈是不是就不会那麽难受了。”他喃喃道。

这不是一个问句,是一个陈述句。

他希望得到爱人的回複。

陈锦佑穿好防护服后,看向穆白泪眼朦胧的眼睛,说:“是的,这样阿姨不会那麽难受了。”

“好,那我去。”

这一话在见到母亲时,破碎了。

白荷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几乎快与病床融为一体了,唯有呼吸面罩上若有若无的水雾,和一旁监视器上的数字图案,还在证明她依旧还有生命迹象。

“如果我不拔管子,我妈妈还有活下来的希望吗?”穆白抱着一丝希望。

可这希望被陈锦佑打碎了。

“很小很小的概率,几乎是不可能的。”

穆白的手依旧是颤抖的,他连举起来都敢到费劲。

他闭上眼睛,手还是伸向氧气面罩。

尖锐的报警声响起直到消失,他都没有睁开眼睛。

泪水落入衣服里,很快被布料吸收。

穆白用力咬着嘴唇,轻声说:“妈妈,再见。”

*

往后的很多天,陈锦佑都没怎麽见过穆白。

穆云松收拾好白荷的遗物后,打算回儿子家一趟,可他没有钥匙,又打不通穆白的电话。

正当他左右为难时,陈锦佑刚好休假回家。

“小陈,你有小白的钥匙吗?”

陈锦佑拧开大门,在入户口放钥匙的地方找了很久,才翻出来一把挂着小豹子钥匙扣的钥匙:“应该是这一把。”

房门“咔嚓”一声打开,屋内一片漆黑。

可现在,还只是中午,一天中阳光最明媚的时候。

陈锦佑走进去才发现,原来屋内的窗帘被死死拉住,只剩下一盏台灯,照着桌面上的一摞相册。

这些相册都很旧,封皮上的颜色已经褪得差不多了,但它们又很厚,里面全是穆白和白荷的照片,从小到大,从一个刚出生的奶团子,到一个翩翩少年。

内页已经被翻到起了毛边,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卷了起来,却又被主人小心翼翼地抚平。

穆云松轻轻放下相册,又不舍地摸了摸封皮。

仿佛穿越了时间的长河般,再次摸到爱人的脸颊。

“叔叔……”陈锦佑抽出纸巾递给穆云松。

“小陈,以后穆白就多要你费心了。”穆云松清清嗓子说道,“他母亲去世这件事,还需要你带他走出来。”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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