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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女驸马之为欢几何 作者:煤气味的榴莲

第5节

“这便好,不然我的罪过可大了。”

“我明日烧些青石灰带来,你将其撒在房里,好除shi。”

瞧他们这相敬如宾的样子,再跟个小娃娃,多像是温馨的一家子。

而自己,倒是多余了。

天香看着涩然,轻咳一声,抚开小安乐的手,欲起身离去。

“你先忙吧,我找林景年喝两杯去。”

“等等,”冯素贞将她缄默与不自然的躲避看在眼里,推开李兆廷,跨步过去抓住她皓腕,“不准去!”

“我……”

腕间力道重得很,她正欲反驳,对上的,却是那人勃然蹙眉的严肃模样。

“早上宿醉的教训可还记得?”

“我口误!就是去那玩玩儿!”

“……”

“真的!”发誓状。

天香说得真挚。

她的演技见长,眼眶的红晕却是没及时散去。

冯素贞低叹,松了手,旋身对房里的冯少卿与其身后的李兆廷分别道了别,便往外走去。

“走吧。”

“去哪儿?”

“不是想去林公子那儿么?我送你过去。”

天香知晓这人定是说不听的,便顺了她的意,温温顺顺跟着,一路上不说一句话。

苍苍竹林,她们行步其中,两位侍卫在不远处跟着。

这回,天香很沉得住气,倒是一旁的冯素贞,欲言又止模样,慢慢吞吞,直到走到了城中一间客栈门口,与她相向而立,才似要说些什么。

“怎么了?”

她要说什么呢?天香不明了,却也不会期待,只淡淡地问。

“我……”

里堂,林景年正从楼梯上走下来,朝她们的方向扬声打了招呼。

“早些回来,我在药铺等你。”

“好的。”

第12章 当局者迷

(一)

天将暮。

门外街上行人稀疏了些,看这时辰,已是酉时将近,便加紧了手头的动作,却是弄巧成拙,那细细节节各色的药物散落了。

“瞧我这手拙。”冯素贞急忙去收拾,对坐于明堂偏侧长椅之上等待的老农歉笑道。

“冯大夫,可是有心事?”后者见冯素贞似是心不在焉,便由此发问。

她只笑笑不答。

“来时便见冯大夫正端详着那把白玉梳子,”老农自视是看破了女儿家的心事,朗声笑道,“所谓‘结发同心,以梳为礼’,这梳子是李夫子送的吧。”

“李夫子真是有心人呐!”

“到你二人成亲之日,我定给你送来两只,不!是三只最肥最大的山ji!”

高大哥调侃的话语油然在耳。

好天良夜,碧纱窗外静无人。

冯素贞坐南窗下,一搦腰围,宽褪素罗衣。

廿余日后,她便会再次穿上那身嫁衣。

开心与否呢?

说不上来。

许是这几载春秋过去,淡而无味的生活已将她心中所有的憧憬与热情都消磨了,也说不定。

又抑或是……

顾盼流转间,她将视线落在案前那小小一尊楠木钿盒上。

那盒子做的好不ji,ng致,雕镌ji,ng巧细致,一看便知是不凡之物。

——金丝绕着比翼鸟,嵌着些雕花。虽是繁琐了些,却也像是那人偏好。

浮华矜贵的纹案本是与这静谧的木纹相悖的。若是昔时,这般品格她是绝不会青眼看之。

可偏偏是那人送的,她便不由生出了——这般娇贵的玩意儿竟也是有那一番味道的——如此感慨。

昨日这时辰,天香从客栈赶来,向她递来这一方盒,见她模样无措,那人一甩肩处的长发,敛笑道:

“给你的。”

许是因这赧然,她眼间的光华也如盒中的白玉,收敛了些,不再锋芒耀眼。一点点腼腆,兴致却仍如昨日下午那般,低沉着,褪不去的愁绪染上眉梢。

却偏要笑着,以消去她心中疑虑的模样。

“是把梳子。”

她十指纤纤携上那木盒,捧在手心细细端详。

里头装的是一把以白玉而制的梳子。

其温软的光泽从木纹间的镂空中窥探而出,盛着些明月色,将其打开,其光盛之,通透如华练,珠圆玉润,白璧无瑕。

“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她漾开嘴角,站在药铺的门槛之外,一副会随时离去的疏远模样。

如何感受呢?

那一刻,她终于再次意识到了——这风风火火的女子本就不是她身边之人——这一现实。

无论如何亲昵,她始终那天边的鸟,终有一日会离去。

或许只过了她成亲之日,千盼万盼的这人便再不会出现于她的生活,再不相见。

从此天高日远,人各一方。

直至一日,桑榆暮景,几点吴霜鬓影,她老到连她模样也不甚记得那日。

就如南柯一梦般……

“再不会相见么……”

冯素贞轻喃道,一瞬,一滴水色坠落在了深红的钿盒之上。

似桃花带雨,破了胭脂。

愕然,以指腹向眼下探去,确是沾shi了。

她这是怎么了?怎么近日泪水如此之多?

自嘲地轻笑一声,小心取出其中的玉梳,便扣上了盒盖的锁扣,置于手边,起身去关了窗棂。

窗外已是春虫扑纸,凉月满闲阶,比常夜清光更多,尽无碍树影婆娑。

“这梳子在我那也放了小几年了,本是打算在你我成亲次年,你的诞辰之际将这玩意儿赠于你,可不想却频频耽搁了。

到后来,你和那乌鸦嘴破镜重圆,我便没了送你的理由,与机会。”

她稍作停顿,注视一眼对面人手中的盒子,续道:

“今日,我再将它赠于了你。

冯素贞,往日请你定要幸福,要与乌鸦嘴生许多小乌鸦嘴来,要白头偕老。”

天香娓娓道,眉宇间全是让她觉着刺眼的温柔。

还未等她回神,那人便又走进了人群之中。

如此明显,她的确是在躲着自己。

而林景年便如同她的港湾,是她能依靠的人,寻着她的去处,离开了她这小小的一方铺子,那潇湘夜雨点滴到了天明,她也未曾归来。

她告诉自己只当是习惯罢,可偏偏这人总能轻易地在她心中掀起波澜。

镜中,她挽过青丝长发细细梳着,嘴里念念有词: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

三梳子孙满堂……

第13章 旁观者清

(一)

夕阳低送,小楼数点残鸿。凭依西楼,望江远眺,那伊人仍满目愁容,却是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林景年将视线收回,也望向远山。

这几日她总是这般,应了躲到她这儿的契机,像是放下了所有的包袱,无所顾忌地将那些她这个外人无处消化的情愁抛得到处都是。

昨日,这公主大人由冯素贞护送着来到了她这儿,等着楼下那人身影已细小得再无法捕捉,魂儿便也似是随她飘离远去了。

如此,便快些走吧,她也乐得清静,可偏偏这公主大人心口不一地没半点离开的意思,只倚着窗棂,远远望着,也不知是看些什么。

而那人也是,竟只是站在客栈阶外,眼睁睁看着她走到自己身边来,无所作为。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这般道理,她是懂的,而若是放她们身上,她便只一知半解。

忘了是几时,只记得曾看过的红楼梦里,以“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形容林黛玉,当下,她可将这句用在天香身上。

以前年少之时,她只是应了学校老师的要求,念了些晦涩难懂的文字,却实在是不懂那书中女子日日愁眉不展究竟为何,心中思忖:开心难过,生活照旧,不应该快乐些活着么?

而现,她不懂的是,两位放哪儿都不可多得的聪慧之人,竟一点也看不出对方的心思?

主动点怎么了?会少块r_ou_么?

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明明只一句话的事!

“这些人啊,人生苦短,世事无常,怎么一点不知道珍惜?”

说到底,她只是没试过在纲理伦常、四书五经所禁锢的社会中成长,才说得这么轻巧罢了。

“公主,还有二十来天冯素贞可就成亲了,考不考虑跟她坦白了去?”

林景年探上脑袋,小心翼翼地提议。

“我自然是会坦白的。”

兴起,拍案道:“那还等什么?上啊!”

“等他们成了亲,我便把我准备的信送出去。”

果然……

一瞬兴致落下。她果然不能对她由多余的期待啊。

“有没有毛病!到那时都迟了!你难道指望她那时才醒悟么?”虽然也不是不可以,但未免概率太小。

“我好歹是公主!能不能放尊重点!”天香反呛道,见对面人收敛了些火气,续淡淡道,“再说了,我可从未指望她能做些什么,我已经放下了。”

这人也是天真得很呐,感情这东西哪里由得了自己,将“放下了”这三字说上一千遍一万遍有用么?

“没指望?那你偷偷跑来妙舟作甚?”林景年挑眉戏谑。

“那是以前,如今早已今非昔比。”

瞧瞧,又是这淡然漠世,似是已将尘世情愁尽收眼底的讨人厌的模样,没有一点波澜。

林景年意噎,移去视线,低头品茗一口手中清茶。

“你就嘴硬吧,有你哭的一天。”

一瞬的寂静,天香没有马上回嘴,而是沉默了片刻后,才姗姗低语道:

“你不是知道的嘛……

我哭得还少么……”

她如此说道,苦涩的眼角牵着唇瓣扬起了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林景年不忍去直视,那些苦涩的玩意儿却也泛上了她的咽喉,实在是难受。

“知道,一点吧就……”

这几载华年,她泪沾襟袖,对桃花醉脸熏熏的模样她确是见过不下十次,想着早该麻木,那日再一见,还是涌上了些恼怒与无奈。

“你说,你也曾有一倾心之人要与他人成亲?

“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见你提起,我还以为你醉酒忘了呢。”

“那人是男是女?”

“女。”

“那你有去争取么?”

“我,”她语塞,窘迫地解释,“我不是被弄到你们这儿了嘛。”

“那你怎么不赶快回去?”

“我不放心你们俩啊。”哪有在剧情结束前调台的道理。

“哼,难怪她要跟别人成亲了。”

“咳咳!”

天香冷不丁冒出的这一句话,害得她差点呛死在这妙州。

得,被将了一军。

原来她这个21世纪的新青年,也不是真如想象般洒脱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还真是绕不开这个理了。

她如此执拗,能为了什么?还不过是不想天香如她这般后悔莫及,也算是了了自己的一个心愿罢。

看来以后说话得委婉些,被人戳穿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啊。

江上白鹭一半儿沾泥,一半儿飞,扫却了石边流云,在闹市之中,仍是万分自在。

如此杏花烟雨,也不枉来这一遭。

“你那梳子还在么?”林景年视线不移半寸,直勾勾看着窗外景致。

天香不答,算是默认,许是猜到了些这人脑瓜里的小算盘,斜睨她一眼,提防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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