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页(1 / 1)

加入书签

('

自从三年前芈嫣痛失独子后,她便将嬴无疾划到了自己麾下,母慈子孝,互为依凭。

就在芈嫣同身侧夫人说到兴起处时,但有一青衣小宦过来斟酒。

橙黄酒液洒了好几滴出来,杯盏有九分满。这小宦如何这般手笨,与贵人侍酒只斟七分的道理也不懂。

她一抬头,眼中却溢出惊艳来。

但见这小宦二八年华,双髻散发,生的虽没分毫男儿样,杏眼檀口的,算不上有多漂亮的一个孩子,那气度容色倒是渺若天人。

还不待她要开口问名,衡原君却骤然在主位上吐了起来。

芈嫣当即恨的牙根作痒,豁得一下起身,指派着随行人等,赶忙上去收拾搀扶。

“父君抱恙,赶紧请医官去候着。”嬴无疾快步过去。

就要去背衡原君时,却叫芈嫣挥手制止了。

“你父君死不了的,回去用两盏醒酒汤就好。融儿,还是你陪着姑丈回去。”

芈融瞄了眼意外出现的人,自然改口:“哎,姑母,我这会儿身子又好多了,还是不走了。您不是叫我多结交些长辈嘛!兄长忧心,便让兄长去吧。”

正要喝骂之际,眼见的衡原君骤然抽动起半边身子,芈嫣亦有些慌了手脚,嬴无疾略一犹豫,立刻过去扛抱起父亲,一面唤人去府中取药。

待主人悉数去了,赵姝怔愣着与一位贵人倒酒。她是通医术的,方才衡原君的变故,她总觉着那病症似在什么地方见过。

面色赤红、醉酒样、半边抽搐,又并不是寻常风疾,要细想时又觉着太过久远,或许只是幻梦里存在的错觉?

这么一耽搁,酒液一个不慎倾洒出来,一线银丝洇到了公子嘉的袖摆上。

她肩上顿时挨了一下,酒盏碎裂,墨发委地,她被推得绊在桌腿上,‘哐啷’一声带得整张桌案一齐倒下。

公子嘉是年齿仅次衡原君的庶长子,他虽早早错失了储君之位,却是在巴中经略十余年,一方霸主做的久了,难免脾性大些。

几案倒时带起了数盏青铜小馔,汤汁全无遗落地尽皆倾倒在公子嘉的外袍靴履上。

赵姝惊愕地看向他的狼狈样,习惯性地正要致歉时,但听对方重哼了声,看也不看地快步越过她,离开时抖着袖摆随口道:“无状阉竖,扰了本君好兴,叫掌事的醢刑处置了。”

她还跌坐在冰冷的水磨石砖地上,成戊李掌事都不在,周遭偶有痛惜神色投来,只余她一人茫然。

何为……醢刑?

待公子嘉行远,便从外头行来数名仆从。瞧着他们气势汹汹的样子,赵姝亦觉出危险来,嘴巴被堵住的一瞬,她才回神要呼救。

却听一道陌生年轻的俏皮声调在身后响起。

“大正月的,又是在兄长府里,何故要那么血腥呢,尔等卖我芈融一个面子,便打二十鞭赔罪算了。”

被人拖行着一路朝暗处去,赵姝被堵着嘴,头上夜空繁星混着灯火。

芈融这个名字,总觉着十分耳熟。

她被仆从拖过庭院,到了一处湖边清冷地,被一气儿野蛮地抛了出去。

就要重重跌下时,腰间却被人使力圈了,那人挥退了仆从后,指腹轻佻拂过她鼻尖:“赵太子竟连醢刑亦不惧吗?”

还没来得及回头,她便觉四肢瘫软,眼前一片鸦黑起来。

第12章 女装

耳边有水声阵阵,热气环绕,又隐约觉着有冷风一遍遍拂向自己后背。

睁开眼的时候,赵姝发现自己在一间雕梁画彩的屋子里,她正伏在一扇大开着的窗下,脚上锁了根链子。

赫然起身,垂首看向周身时,她才险险松出一口气。

“怕什么,本公子如何是那等性急之人。”帷屏后欣然走出一人,遍身水气,只披了一身薄薄睡衫,他歪着头一面擦干发尾,一双桃花眼水汽氤氲地不住打量她。

这人生得风流,赵姝虽不喜他的视线,却还记得他的声音。

“你叫芈融…”她蹙眉再一次深思起这个名字,“多谢你方才救我。”

少年被她的反应逗笑,欺身凑近了细观,除了皮肤没那么好,这张脸算是上品,而若添上这纯良无染的性子,那便真算的是罕有的极品了。

尤其是此人,曾经身份之贵重,怕是他此生也再难有这样一回契机。

对待极品,芈融难得多了分耐性。

“到了这处还谢我的,赵太子可是头一个。”锁链被踢得作响,芈融见她垂首局促,那风花雪月的心思更浓了,倒是依旧没急着动手,只又问:“听闻太子殊十五而冠,游冶享乐,看尽周赵二国风致,喏,先去换件衣衫,同我饮两杯说说话可好。”

这人生相端妍俏皮,也不过十六七年纪,便同赵姝从前相携的玩伴肖似,是以她尚算冷静。

可摸到手边浅粉襦裙时,她整个人如遭雷击,只是瞠目惊骇地望他。

“不过是见你生相柔丽,有趣罢了,赵太子再不羁,此生怕也是无缘红妆,本公子促成你罢了。”

眼见赵姝依然呆望裙衫,芈融只以为她受辱不肯,又威胁道:“你若推脱不会,那本公子却之不恭,便只好亲力亲为了。”

听出他语意中的半醉之态,赵姝一咬牙,示意他解开锁链,便跟着一个侍女去了里间换妆。

多少年未曾着过红妆。

饶是芈融备的是件式样简单的春日薄衫,赵姝亦是绕乱了系带搅得一团糟,无奈之下,她只得套了个大概,再唤侍女进来整理系带。

那侍女应是早就备下的,按着她在铜镜前,三两下就梳出了个垂鬟双髻,还是那种未及笄的少女发式。

襦裙垂鬟,就连赵姝自己看着铜镜,都觉着不认识自个儿似的。她本就是娃娃脸的精致娟秀相貌,借了易容膏的掩饰,此刻这等装扮,便显出种雌雄莫辩的灵秀可爱来。

她伸手摸了摸两侧扁圆寰髻,心底里又弥漫出这一生世路的荒谬怪异来。

就似她头一回男装回洛邑,外祖抱她在怀里,只说:“姝儿可怜,好端端个女娃娃,作了孽要去替他赵戬承嗣大统。”

那年她才四岁,公主府也还未被诛,外祖的话听不懂,反倒新奇着作男孩的便利,心心念念地要早早学着骑大马呢。

可到头来,原来还是外祖一语中的,父王给的荣宠尊贵如今一夕化作齑粉。

她翻腕搭了下脉,更是苦笑,还有两个月,或许……邯郸的药不送来,就连她这个人,亦要化作尘烟了。

镜中人目色黯淡,像被抽了神魂。

她才十七岁,同她那些姊妹王姬一般,倘或好好的只作一国公主,那现如今,该是在邯郸王宫宴饮听曲,亦或是等着列国使者来议亲。

不过作为王女,好像议亲也是随父王的意思,难得能听从自己所好。更兼今岁赵国战败,议亲便越发低了身价,实则她也一并将那些姊妹给拖惨了。

仲子逾墙,俟我城隅。反倒是在略低一等的公卿大夫家,偶有自择夫婿的事。

“贵人可真似那九天上的仙童呢!”侍女一言蔽之,切准了她如今样貌。

见这侍女欣快,赵姝隔着铜镜,习惯性地朝她颔首腆笑,待那侍女红着脸退下后,她重新望回铜镜,才慨叹呆愣目下的处境。

来日虽然黯淡不知会如何,可当下的处境却更不好。

外头的那个,显然是对她不怀好意的。

忧思惊怖间,她喃喃念着这人的名字,猛然间便想起去岁回洛邑时,听外祖说过同母亲一样早逝的一位王姬。

那位王姬不从尊长安排,执意爱上楚国一位被流放的公子,而后诞下嫡长公子融,年二十便突然病逝了。

听闻那位王姬身后,那楚公子借宗周的势,夺得大鼎,很快王宫内妻妾成群,嫡长公子融不受待见,似乎是被秦国一位姑母接走了。

王族无重名,再算算年岁,那这芈融……竟算是自己正正经经的庶亲表弟! ', ' ')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