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梦之森夜很贫瘠小说(1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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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星遥脱下毛衣蹬了拖鞋往床上躺,我也睡会儿。

老人无奈,牵过被子往他身上盖,打开暖气片。祖孙俩盖着厚棉被,林星遥蜷在被窝里,摸到老人冰凉的手,握在手心。

外婆:哎哟,多大了还撒娇。

林星遥没吭声,心中感到一丝不安。有些事情他从不去细想,自从外婆确诊肺癌后,他竭力撇下消极丧气的情绪,每天都想办法给自己打气,认真监督外婆吃药,陪外婆定期去医院检查治疗。他查了很多癌症相关的资料,知道心情对病情的影响很重要,于是不去和外婆说那些不开心的事,每一天都如常地度过。

尽管外婆很乐观,也总感叹有他这个小外孙陪在身边真好,可林星遥知道这种陪伴有多苍白无力。他没有承担家庭的能力,更无法成为外婆的依靠,只能眼睁睁看着时间缓慢地消耗着自己最爱的人的生命。

外婆说,遥遥长大了。

林星遥闷闷道,长大了也没用。

李茹仙笑,你知不知道一种说法?说是老人如果生病了,只要熬过了一个冬天,就能等到下一个冬天。

林星遥心情好了一点,看窗外,真的吗?春天马上要来了。

是啊。你别看外婆瘦了,做事还有劲着呢。再说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得了癌症还能活个十几二十年的,都是心态好,积极的人。老人对林星遥说,你每天过得开心,我就开心。我心情好,身体自然就好了。

林星遥认真道,我每天都很开心。

他说的是实话,自从遇到许濯,他便渐渐从几年前那种压抑和厌倦生活的状态中走了出来。父亲入狱,母亲出走,流言蜚语与众人疏远和敌意的目光,令他像个刺猬一样炸开身上的刺,不让任何外人靠近,只是为了护住自己脆弱的肚皮。

但是许濯很好。许濯是唯一一个绕开了他的刺,还愿意蹲下来摸摸刺猬肚皮的人。

很快三月来临。

一个阳光明媚、初春乍暖的周六早上,林星遥一骨碌从床上翻起来,麻利洗漱穿衣。

今天是小旅行的日子。大巴车在学校门口等人,林星遥得早点出门赶去学校集合。外婆起的也早,给他下了碗鸡蛋面条做早饭,饭桌上叮嘱他出去玩要注意安全。

昨天林星遥特地用手机搜教程,学着做可以装在饭盒里的冷食,并得意地做出了很好吃的鸡蛋火腿三明治。他吃完早饭,把饭盒放进书包里,背起包跑下楼,骑上自行车风一般离开小区。

路两旁是初春新生的绿意,阳光洒满街道,自行车车轮呼地滑过地面,掀起一阵小小尘埃。林星遥很有劲地蹬车,车灵活穿过大街小巷,抵达七中附近。

忽然林星遥听到有人叫他名字。他停下车转过头,只见路边停着一辆小车,夏文和夏若美正从车上下来。

夏文朝他挥挥手,早啊星遥。

夏若美远远看着他不说话,皱着眉一脸古怪。林星遥骑着车滑过去,早。

夏文问,一大早的,准备干嘛去?

白兰湖山庄小旅行,要在学校门口集合。林星遥答,你们呢?

我送若美去学画画,就在这附近。夏文笑道。他看自家女儿不说话看着别人,有些尴尬,若美,和你朋友打个招呼?

夏若美全然不搭理他爸,只盯着林星遥,你们怎么认识的?

林星遥愣一下,还没来得及想着该怎么回答,夏文就忙替他说,星遥不是和许濯也认识么,我们之前偶然碰到,就认识了。

夏文很体贴,没有说两人是因为林星遥打陪玩认识的,毕竟林星遥还是个学生。林星遥于是也含糊嗯一声,没说话。

夏若美便不再看他了。她一句话没说,背着书包转身就走,也不管她爸。夏文想叫住她,犹豫片刻又收回手,讪讪摸一把后脑勺,无奈对林星遥解释,来的路上还和我闹脾气,不想上课。

林星遥也是领会了这对父女的关系有多僵硬。他挺同情夏文的,安慰说没事,和人道别后骑车离开。

大巴已经等在校门口。还没到发车时间,还有不少人三三两两聚在车边聊天。大家兴致都很高,然而林星遥一过去,讨论声便停了。

大家都没想过会在这种场合看到林星遥,一时都好奇打量他。林星遥谁都不看,张望了下旁边的那辆大巴。那辆是1班的,1班的大多人已经坐上车,林星遥没看到许濯的身影,又不好意思跑去1班那边问,于是拿出手机和许濯发消息,[你已经上车了?]

过了一会儿,许濯回复,[是。]

林星遥松了口气,独自上车。他就在第一排坐下,把书包抱在身前,想继续和许濯发消息,又想着算了,待会儿到了山庄以后就能见着人,不急这一会儿。

大巴准时发动,前往郊区的白兰湖山庄。

初春的白兰湖山庄笼罩一片雾般的淡绿,山庄坐落湖边,葱郁的森林三面环立,形成一道天然的关口,在城市的边缘自成一片湖光山色之地。彼时春日正好,阳光明媚,白兰湖湖面宽广,水波折射天光,荡漾如碎金。

大巴停在青旅门口,林星遥边下车边打哈欠,正要去1班那边找许濯,被旁边老师叫住,林星遥,先回房间放东西。

林星遥说,我想去1班找我朋友。

老师奇怪看他一眼,我们班和1班住在不同的楼,你别乱跑。

林星遥一听不能和许濯住一块,挺郁闷的,但还是乖乖跟着老师回了旅舍。

上午的安排是爬山,两个班同行,到山顶差不多是中午,到时可以在山顶的休息区吃饭休整。

林星遥平时体育课跑步都要躲的人,真是望山却步。大家都成群结队跟着老师往山上走了,他一个人在后面慢吞吞跟着,走两步就要蹲下来揪点野草,捡个石头,让自己休息。

在他第三次偷懒边走边踢着地上的石子,跟着石子越走越远的时候,他听到前面有人叫他。林星遥抬起头,就看见许濯站在不远处的小坡上看着他,而大部队已然连尾巴都没看见了。

许濯!林星遥眼睛一亮,噔噔朝许濯跑过去。

许濯在原地等他,等到林星遥跑到面前,温和开口,怎么不跟着其他人一起走?

林星遥抱怨,走不动,不喜欢爬山。

一个人都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去了。许濯笑笑,走吧。

他转过身,林星遥马上跟上去,心情很好地问他,等会儿一起吃饭吗?我做了三明治。

许濯走在他旁边,没有看他,只淡淡回答,好啊。

林星遥有点不满,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做三明治?他还准备着回答呢。

然而许濯却忽然停下脚步。

你参加这个活动,只是为了我吗?

这个问题十分突兀,称得上十分不懂气氛,对于向来懂得分寸的许濯来说,更多一份无礼之意,因而林星遥被问得一愣。

他该如何作答?他当然只是为了许濯而来。他不合群,没有朋友,被所有人疏远,会为参加这种他从前为之厌恶的集体活动而兴奋和开心,也只不过因为人群中有他想见的、想靠近的那个人。

他忽然有些害怕许濯会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却不知自己已经红了耳朵。他兀自不知情,笨拙解释,没有,本来我自己也想出来玩。

许濯安静看着他,那目光不像温柔,也不像猜疑,而像一片无星的夜幕,离他以光年计量的距离。

许濯说,那我们就在这里分开。

林星遥茫然,什么?

许濯指向山上,你们班在那里,现在赶上去还来得及。

林星遥有些急了,又有些慌张,不,我......

许濯兀自说,我走了。

他转过身要走,却被拉住一只手。许濯转过头,撞进林星遥焦急的、因不安而明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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