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2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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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还有府县学官带着辖下学子一起前来致祭的,场面恭谨肃穆。

扶柩回乡,居然迎来一路路祭,柴卓氏得到了跟她身份地位不相符的敬仰,备极哀荣。

时倾知道,这些读书人,这些儒士,是借着路祭母亲的机会,表达对祖父柴老先生的景仰,尊重和哀悼。

因柴大儒老先生一直没有下旨昭雪,大家不敢公然祭奠,只得以路祭柴卓氏的形式,表达自己的感情。

这一路上,时倾一边叩谢着各方长辈的高情厚意,心头却惦记着随离。

随离这一去,便一直没有再出现,他总怕随离也像阿离一样,会出意外。他暗中摸着红痣召唤了几次,随离却鸿飞杳杳,一去无踪。

同时,时倾派随离送了信,却始终没有收到邹凡尘的回应,时倾不知道随离到底有没有把口信送到。如果随离没有把口信送到,那他该如何摆脱王府控制?

越向金川行进,时倾便越是担忧。元恺不知时倾的心事,见他闷闷,便小意宽慰,哄时倾开心。

经过二十多天的日夜赶路,扶柩队伍终于到达金川。

柴家祖籍金川,祖宅在金川县城辖下的宁山垭口。

靖宁先帝下旨灭门,灭的只是柴大儒这一些已经分家剖产的旁宗旁支并不在灭门之列,他们仍旧住在宁山垭口。

听闻柴大儒的最后遗孤,扶孀母灵柩回乡,柴家的族长带着族中德高望重之人及青年俊杰们,在垭口迎出十里。

时倾两岁多离家,过了十五年方来回来,早已忘了故乡的人和事,以至于族中耄老俊杰迎出十里,他竟完全认不得他们谁是谁,场面一度悲伤感人,少不得,撒了很多眼泪。

随后,王府诸人兵荒马乱,忙着为柴卓氏选址挖坑刻碑修坟事宜。

不过,做为孝子,时倾倒不用具体忙碌什么事务,他的主要任务是哭丧,哀悼。

虽然说,时倾谢了一路路祭,前来的路祭,不乏当地官吏,大家都心知肚明,并不揭破时倾的身份。

不过保不定其中会有宵小之辈为了各种目的和利益,到官府出首告发时倾。

时倾这个身份,没有人出首告发,大家可以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一旦被告发,官府必须要捉拿收监。

因此,王府诸人和时倾都不敢在金川宁山垭口多呆,只停灵了一日,以筹办挖穴刻碑等事,第三日一早,便勿勿下葬。

下葬之时,对王府众人来说,不过又是一场手忙脚乱,对时倾来说,则是一场生离死别,嚎哭得声嘶力竭。

离开了十五年,柴卓氏终于葬在了他丈夫和儿女的旁边,她穿着旧时的衣服,化着旧的妆容,梳着旧时的发式。

纵然消瘦苍老了,想必他的丈夫和儿女都还认得她,他们终得团圆。

落葬仪式之后,监督着垒坟封墓,立碑敬香,又忙碌了半天,之后,时倾捧着孝布,挨家挨户,分发给各位柴氏宗亲,谢过他们的高情厚意,请他们日后逢年过节之时,打扫祭奠一下柴大儒一支。

宗亲们少不得挽留一番,拉着说了许多安慰话,又叫时倾以后多回来看看,跟亲戚们走动走动。

送完孝布,时倾在金川没什么可留恋的,当即便踏上了返程之路。

来时,是为了怕尸身腐败,才赶得急。回去时,倒不必日夜兼程了。眼看着只剩下半天时间,李管事跟元恺商议之后,决定先赶到金川县城投宿,住一晚,休整休整。

老实说,这段日子,先是没日没夜的赶路,赶到地头,又马不停蹄地操办柴卓氏的丧事,大家都累得狠了,都盼着能够躺到床上,好好睡一觉。

进了金川县城之后,便找到城里最大一间客栈投宿,把整间客栈都包了下来。

金川县城并不大,往来客商不多,并不繁华。说是最大的客栈,也才上房两间,下房四间,其他都是通铺。

上房两间,分配给时倾少爷和李管事,元恺作为贴身小厮当然得陪在时倾少爷身边,住进上房。

其余人等,大家各自分配了房间,又要了热水,擦拭一番,洗掉了已经馊臭的汗味。

汗味一除,人便松快了许多,再加心情放松,大家又聚在一起,痛痛快快吃喝了一顿。酒足饭饱之余,除了两个当值守夜之人,都各自回房睡下了。

感觉终于熬到头了,后面回去的路,可以晓行夜宿,住店打尖,走起来便轻松了。

元恺和时倾这一路,也没有条件洗漱,不过每逢停车休息之时,都要了水,擦拭了身体,身上倒没有汗臭味。

虽然元恺和时倾一路上被府兵们服侍着,没有赶车,没有前行探路,没有采买干粮,更没有熬夜赶路,整天窝在车厢里,困倦了想睡便睡,一路行来,比那些府兵们轻省多了。

不过,两个少年的身体,却比府兵们差远了,这会儿松懈下来,只觉得疲累不堪,草草洗漱了一番,又终于吃上了热汤热菜,感觉全身又是困倦又是舒坦,本想等店家来收了碗筷再睡,两个人坐在床边说话,说着说着,便眯了过去,歪倒在床上。

刚眯过去没多久,两人都被几下轻轻的敲门声惊醒,外面人轻声说道:客官,小的来收碗筷。

虽然元恺这二十来天尽心尽力装成小厮模样,不过他到底是王府小世子,平时被下人们伺候惯了,这会儿,半梦半睡之间,被人惊醒,心头大不高兴,本性流露,不想动弹,翻过身干脆躺到床上去睡了。

时倾无奈,只得起来,把床帐放下,遮住元恺的身形,免得外人看见不雅,然后才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个穿着灰麻短褐的汉子,手里拿着个托盘,肩上搭着抹布,一看就是店里的伙计。

那伙计进来之后,目光在房里一转,闪过一丝疑惑,不过他很快便收敛了眼神,一边笑问:小哥,你家少爷呢?一边去收拾桌子上的残汤剩菜。

已歇下了。

伙计飞快地瞥了一眼垂下帐幔的床,收回目光,扯下肩头的抹布,抹拭桌子上的油渍,随口问道:小哥怎么穿着斩衰?

下人不用给主子服丧,只需在常服外,罩件素衣即可。下人穿着斩衰,若是给主家服丧,于教法不合,若是给自家爹娘服丧,主家必嫌晦气。

孝道大过天,主家肯定得给下人一些时间,让其处理妥了丧事,再回来干活,而且,回来干活时,不准服丧。

总之,在少爷房中出现一个穿着斩哀的下人,怎么看,怎么不合常理。

自己才是「少爷」,床上躺着的那个才是「小厮」。不过,时倾觉得没必要跟店伙计多说,只淡淡「嗯」了一声。

伙计很快收拾干净了桌子,托着残菜剩饭退了出去。退到门口,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道:隔壁的那位客官吩咐小店烧了一桶热水,说是准备给你家少爷沐浴。咱们客栈小,平时也没这么多客官,灶堂不够用,忙活到现在,才烧够一桶热水既然少爷已经歇下了,那这热水,还要不要?

元恺身负重任,并不贪图安逸,对这种偏僻小城的客栈,不抱太多幻想,能用热水擦一擦身子,再吃上一口热汤热菜就满足了,并没有吩咐准备洗浴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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