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17)(2 / 2)
这次也是一样,柴卓氏握了握时倾的手,便放开了,继续给时倾夹菜斟酒。
这一顿菜,时倾吃得有点多,酒也喝了个够,真正的酒足饭饱。
吃了饭,柴卓氏亲自替儿子擦脸抹手,又伸手替儿子拉扯整理衣袍,满脸慈爱不舍。
饭后,柴卓氏又拉着儿子说了一会儿话,握着儿子的手,久久不肯松开。眼看着二门该落钥了,柴卓氏才站起身,跟儿子作别。
时倾恭恭敬敬地朝母亲深深一揖,柴卓氏受了礼,伸手拉起儿子,向几步,走到儿子面前,压低了声音说道:十八岁了,该出去游学了。
啊!时倾陡然睁大了眼睛,望着母亲。他能够离开王府吗?王府肯让他离开吗?不怕他发告王府谋逆吗?
时倾甚至不敢做出什么反应来,他怕母亲是替王府试探他的,怕暴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他装作木呆呆的样子看着母亲,不敢说话。
柴卓氏似乎没看出儿子的异样,把声音压得更低,道:有机会,去拜访拜访宓州子濯先生,他答允过然后她开始往后退,边退边提高了声音说道:回去早些睡,不要再夜读了,伤身体。
前一句,跟后一句,都不搭边,时倾不明其意,但还是习惯性地躬身应道:母亲说得是,儿子谨记。
柴卓氏没再说话,带着仆妇,转身离去,只在出花厅时,回头望了一眼儿子,眼里似乎有水光润出。
时倾望着母亲的背影,余光瞥见元恺的小厮站在门边,微躬着身体,摆出一副恭顺的姿势,眼睛却滴溜溜地四下乱转。
时倾一时疑惑:难道母亲故意乱说话,是要避讳这个小厮么?不知母亲叫他外出游学的话,有没有被这小厮听去?应该没有吧?
母亲不是站在王府一边的吗?她为什么要避讳元恺的小厮偷听?
母亲叮嘱他,游学的时候,去拜访邹凡尘,所以,王府并没有把他们秘密邀请邹凡尘前来王府的事,告诉母亲?
王府为什么要瞒着母亲?他可不可以猜测,他母亲其实跟他一样,并不赞成王府「拿回」皇位?
既然母亲没有站到王府的阵营里,自然也不可能把他「托付」给元恺了,当然更干不出出卖儿子,表明柴氏立场的事!
母亲没有出卖自己,这个结论虽然不太肯定,还是让时倾心头涌起一阵温暖和振奋,觉得在孤立无援的王府里,还是有一个人是理解支持自己的,尤其,这个人是他的母亲!
直到柴卓氏已经走得不见踪影,时倾还怔怔地望着花厅外通向后宅的方向,久久凝身不动。
既然猜测母亲并没有出卖自己,那句求证的话,更加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可是,母亲已经走远了,转过弯,看不见了。
还是那个小厮在一旁催促道:倾少爷,回去吧,二门要下钥了。
回去的路上,时倾怕小厮向世子爷告密,便试探着问小厮有没有听到柴卓氏临走前说了什么,小厮想了想,说没听清楚。
隔天,元恺又拿了几张信笺,叫时倾抄写。
时倾一看信笺内容,大吃一惊,那信函仍是写给邹凡尘的,但信里说,「自己」的母亲生了病,病得甚重,柴卓氏希望在有生之年,能见见柴氏弟子,尤其是想见见子濯先生,那语气,似有托孤之意。
时倾顿时慌了,前天才见过母亲,那会儿母亲尚好,只是容色略有憔悴,怎么一下子便病得这么严重了,严重得竟要托孤了?!
元恺见时倾眼圈一红,捏着信笺就要往外面跑,赶紧拦住时倾,给他解释:假的!都是假的!哄邹凡尘的!小倾,你放心,我亲自跑后宅去看了五姨,你娘病是病了,不过小病,没甚要紧的。
我娘还真病了?该不是又犯心疾了?时倾知道柴卓氏素有心疾之症,每每发作,便十分厉害,一向吃丸药保着。那丸药都需要随身带着,随时以备不测。
元恺宽解道:不是心疾,只是受了点风寒,大夫说吃几剂汤药,发散发散就好了。
时倾听了,吁出一口气,抹着额头的冷汗道:吓死我了。跟着,又大为不满地抱怨,说世子爷不该想出咒人病重的昏招来,太缺德了。
倒是元恺知道时倾母子不能时时见面,彼此都十分惦念牵挂,便把自己去见柴卓氏的情形,仔仔细细讲给时倾听。
末了,元恺转述道:五姨看见我去看望她,高兴得很,跟我打听你的情况,还叫我好生照顾你。
最后这一句,听得时倾心头猛然一沉:看来,母亲真把自己「托付」给元恺了。不然,为什么要叫元恺好生照顾他?
母亲到底有没有出卖自己,到底有没有把自己「托付」给元恺,这个问题,问又不敢问,不问又抓心挠肺地想知道答案,搞得时倾心里烦闷不堪。
尽管心头烦闷,时倾脸上不得不堆出笑容,用真诚的语气,十分郑重地说道:阿恺,我不能随便进后宅,你可以进去,以后,我娘就要托付你,多多费心照顾。
等他逃出王府,世子爷说不定会迁怒母亲,那时,就得靠元恺出面,从中调解,以减轻母亲可能受到的伤害。
不管母亲有没有出卖他,都是他在这世上剩下的唯一直系血亲,在他行动之前,不能不为母亲多考虑一些,不能提前给母亲安排条退路,至少也得安排个人来照顾维护她。
元恺喜欢时倾,面对时倾的郑重请求,很是诚挚地表示:他会把五姨当做自家长辈一样敬重维护。
随后,元恺磨墨,时倾抄信,两个少年之间,眉来眼去,把眉目传情演义得甚是热闹。
不过,在这份热闹背后,一个是情不自禁,一个是惭愧羞臊。
既然不是同路人,时倾对元恺的心便冷淡了下来,他对元恺的感情,仅止于朋友和兄弟,现下不用勉强自己去「努力喜欢」了,倒松了口气。
再加上王府想把邹凡尘诳来,也给了时倾一线借此逃离王府的希望。只要逃离了王府,就没必要再跟元恺虚情假意下去了。
因此,一场眉来眼去,元恺是倾情投入,时倾却是虚与委蛇。
但是才十八岁的少年,心地纯净无垢,这般有意欺骗,不免让他心头惭愧负疚,面对元凯的各种挑逗,又深感羞臊。
可不管他心头再怎么惭愧羞臊,表面上还不得不跟元恺你来我往,演绎情投意合,更增添了羞耻的感觉,让时倾想找个地缝钻一钻。
本来时倾以为,抄封信,还不是一挥而就的事?谁知今天这封信,抄得格外辛苦漫长,累到时倾想趴下。
终于抄完了信,元恺赶着连夜把信送去给父亲检查。
检查无误之后,楚英睿派人连夜把信函送了出去,然后趁机教导了儿子一番,说后一封信要跟前一封信前后脚送达,这样,才不会给邹凡尘留下太多的考虑时间。
如果邹凡尘只收到前一封信,可以找借口,说自己事忙,要拜师,叫柴时倾自己前去凤景城,这样就完美避开了跟王府搭上关系。
写后一封信,主要是为了把这个借口堵死了。柴卓氏病重,不能舟车劳顿,邹凡尘要收徒,或探望柴门的孤儿寡母,就只有自己前往安若王府。
元恺前脚一走,时倾便把身体缩进一张圈椅里,长长舒了口气,神态冷清,眉眼疏离。
他只觉得疲惫又压抑,一瞬间,什么事都不想做。
忽然,时倾只觉得眼前一花,跟着感觉肩头被重重拍了一下,一回头,便看见随离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随离的笑容,时倾觉得自己的心情,似乎一下子轻松了起来,脱口便道:你怎么来了?怎么手腕上的红痣没有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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