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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歌和陆萍不停地走着,他们原以为离开城内便可以摆脱那悲伤压抑的气氛,却不想心上的阴云依旧弥漫着,不曾散去。

不知不觉间,两人来到齐军驻扎大营不远处的树林里。

“林歌少侠,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一个人过去问问。”陆萍对戴着面具的令歌说道,“你还背着剑,去军营里恐怕不太好。”

林歌点头,应道:“好,我在这里等你。”

之后,陆萍走向不远处的军营,令歌则倚着树木,静静地等着陆萍。

许久,陆萍再出现在令歌的眼前时,双手正捧着一个木匣,默然不语。

令歌忽地心口一窒,他本想开口安慰,却发现陆萍唇角依旧倔强地上扬着,令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陆萍将那木匣紧紧地抱在手里,双眼中的泪水即使快要夺眶而出,也被她极力地克制住,她只是沙哑着喉咙说了一声:“走吧。”

走吧,往哪走呢?她和令歌都陷入惘然。

看着陆萍的背影,令歌知道那是最难熬的寂寥无助,自己也曾感受过。师父和师姐命丧麦积山的时候,自己也与如今的陆萍一样,身边空无一人。

该怎么去拯救陆萍?令歌心想着。

他们并未回到城中,只是牵着各自的马匹,漫无目的沿着官道一直走着。渐渐地,夜色降临,模糊视线,两人这才停下脚步,立在原地,思索着脚下之路通往何处。

陆萍环视四周,发现夜色茫茫,唯余不远处亮着灯光,她开口说道:“我们过去看看,那好像是一家客栈。”

令歌颔首,紧随陆萍前去,走近之后,如陆萍所言,的确是一家客栈,客栈外停留着不少马车和货物,想来是过往商旅住在此处。

两人走进客栈之中,令歌本打算像往日一样,把银两付给掌柜,却不想陆萍已经抢先一步,将银两塞到掌柜的手中。

“掌柜,两间房,再要一坛酒和几道好菜。”

“不好意思啊姑娘,”掌柜歉然解释道,“楼上的房间已经住满,只是这天色已晚,两位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在小店的前堂里歇下。”

“无妨,我们就歇在前堂吧。”

说罢,陆萍回过头对令歌说道:“这一路走来都是你在给钱,如今也该换我一次了。”

令歌点头,随着陆萍坐在前堂角落里的一张木桌前,两人隔桌隔烛而坐,陷入沉默。

不久,店中小厮将陆萍点的酒和菜端到桌上,陆萍替自己和令歌分别倒上一碗酒,开口说道:“这一路走来,多谢林歌少侠相伴,今夜这桌就当我们的离别宴。”

令歌默然,他看着自己面前的酒碗,不知该如何回应陆萍。

只见陆萍端起酒碗,将碗中酒一饮而尽,令歌见状,亦端起酒碗,平静地饮下碗中酒。

一时间,陆萍只觉嗓中有无尽的辛辣荡开,她忍不住地咳嗽几下,却只是笑道:“没事……我喝得急了些……”

“吃点菜。”令歌说道。

陆萍点头,动筷吃了几口菜,这才缓过来。

半饷,陆萍清了清嗓子,定下心神,对令歌说道:“虽然我和林歌少侠你相识的时间并不久,但是这一路上,我却是真的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好朋友。”

“其实我知道,你待我好并非全然只是为了报恩,而是你心底善良,真心实意地对我好。即使没有当初我救你的这回事,你也会这般对我。”陆萍由衷地说道,只是她回味了一番自己说的话,如果自己没有救令歌,令歌又怎么有机会报答自己呢?想来自己是被这一碗酒灌醉了。

令歌微微垂眸,自己为何要对陆萍这般好?令歌心中浮现出清晰的答案,除了知恩图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在赎罪,在向天下人赎罪。此时的他做不到向每一个人赎罪,而陆萍成了他倾泄负罪感的唯一窗口。

“林歌,你当我是朋友吗?”

“自然。”

陆萍深深一笑,只是眉眼依旧遍布愁绪,她说道:“其实我这人朋友不多,如今我爹不在了,当真是更孤独了,好在现在还有你把我当成朋友。”

令歌心中一痛,他本想开口安慰,却听陆萍继续说道:“我知道,林歌你是游走天下的江湖侠客,你有自己的过去和将来,你和我或迟或早都要分别……”

说着,陆萍又给自己倒上一碗酒,她敬向令歌,说道:“那不如就趁今夜吧!趁我们的情谊还没浓烈到难舍难分的时候!这碗酒我敬你!祝你我今夜之后,诸事顺利,事事如意!”

说罢,陆萍将碗中酒一饮而尽,这一次,她并未因酒的辛辣而咳嗽不止。

令歌点头,他为自己倒上一杯酒,敬向陆萍,说道:“陆萍,多谢你当日出手相救,也多谢你这两个月以来的相伴,祝你我都可以找到自己的心之所向。”

说罢,令歌将酒饮下,他再看向陆萍时,却发现已经潸然泪下,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抽泣道:“可是林歌,我真的不知道我的心之所向是什么。”

“我爹死了……他死了……明明几个月前都还好好的……我以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和我爹狩猎,卖得好价钱,然后吃糖葫芦,去长安,去看看长安究竟是什么样……”

“可是这一切全被战争毁了……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说到最后,陆萍伏在桌上大哭不止,店中掌柜在一边闻言,亦为之哀痛。

“对不起……对不起……”令歌不断地道歉着,泪水在此刻流下,他不知该如何去抚平陆萍的伤痛。

陆萍像极从前的他,纯真善良,向往一切美好,明明他们从未做错任何事,却一次次被命运伤害得伤痕累累。

长夜漫漫,店中烛火渐燃渐尽,四周陷入漆黑,唯余不寐之人的沉重呼吸声。

约莫深夜时分,店内众人皆已入睡,借着暗淡的光线,令歌看见对面的陆萍已经伏在桌案上沉沉地睡去。

他知晓陆萍喝醉,于是起身将身上的白色披风脱下,盖在陆萍的身上。

对于陆萍来说,这短暂的醉意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有那么一刻,她能忘却烦恼和悲痛。

可是自己呢?世人最赖以解愁的酒,却是自己的忧愁之物,那样的醉意不会让自己忘却丝毫忧伤,只会提醒他清晰地回忆起前尘往事。

“三杯两盏冷难酌,凉月如钩……”

“君怜我幽兮,临江杯酒长精神,解我一江春水忧……”

正当令歌无力微叹之时,他突然听见客栈外传来声响,听脚步声判断,来者人数不少。

是何人深夜来此?令歌突然警惕起来,他躲到窗边,开始暗中观察着外面来人的动向。

只见那些人约莫十来人左右,身着盔甲,佩戴剑刃,根据盔甲和剑刃,令歌当即认出他们——江南乱军!

乱军怎会在此?明明颍州已经收复,按理来说他们不应该在这。

正思索着,令歌便见到有几位年轻的侠客从天而降,与那些乱军打斗起来。

只见那几位侠客剑术凌厉,招数各异,想来是师出不同门派的缘故。那些乱军并非他们的对手,很快便被打得连连败退,想要仓皇逃跑,却发现他们已经被侠客们包围,退无可退。

“受死吧!你们这些犯上作乱的叛军!”一位侠客开口斥道,说罢,侠客便举起手中的剑刃往乱军们的身上斩去。

只是不等他斩向乱军,他的剑刃被一把未出鞘的玉白长剑抵挡,整个人眨眼间被击退十余步,凭借内力才得以站稳脚跟。

侠客震惊不已,这是何等功夫?竟如此霸道!

众人定睛一看,发现来者是一位戴着月牙白半面面具的男子,正是令歌。

令歌开口说道:“还请诸位手下留情。”

“你是何人?你可知你出手保护的是江南乱军?”

令歌颔首,回应道:“我知道他们是乱军,可是在这之前,他们也是大齐百姓,为何不问清他们出现在此的原因?”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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