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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我现在也没有睡意。”令歌点头应下。
冯掌柜微微颔首,她抬眸扫视着房间内的装潢,开口说道:“时间真快,我在这家客栈都已经有三十多年的时间了。”
“三十年多前你便是掌柜了吗?”令歌好奇地问道。
“自然不是,”冯掌柜含笑否认道,“三十多年前,我还只是个跑堂的小丫头,那时候啊,燕京可比现在繁华多了,当时殿下的母亲,临清王妃,也尚未离开燕京。”
冯掌柜端详着令歌,发现令歌并未浮现意外的神色,想来是知道此事的,于是她继续回忆道:“你的母亲白清漪,曾是魏成帝的公主,她常常一个人溜出皇宫,来我们客栈玩耍,有时候竟会和我一起当跑堂的小丫头。”
想起那些往事,冯掌柜不免一笑,“她可真是与众不同的女子,只可惜后来她的母亲被人陷害,她这才带着你的师父,出走皇宫,云游天下。”
“离宫那夜,她们便是躲在这家客栈里的,从那以后,我们见面就屈指可数了,往来基本上是靠信件。”冯掌柜叹息着,面露伤感。
令歌垂眸,叹惋着说道:“想来当初她们离开燕京的时候,心中尽是仇恨。”
随着淮阳王的死去,师父本已走出仇恨,可以安稳地过完下半生,却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世暴露而再次被仇恨充斥,含恨而终。
令歌哀叹,他又一次陷入无尽的自责。
“是啊,那时候在她们身边的燕北亦是如此。”冯掌柜说道。
“燕北当时是怎样的人?”令歌问道。
只听冯掌柜回应道:“他出身将门世家,却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说来讽刺,他陪着你母亲她们离开燕京之后,他的家族竟没有一个人想着去找他。”
“后来他再回燕京时,他的家族早已败落,而他则凭借一身出色的武功和军事才华,很快就受到朝廷的重用,成为家族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冯掌柜无奈一叹,道:“后来的事想必殿下你也知道,他成了北魏最后的护盾,可惜这个护盾最终难敌民心所向。”
冯掌柜凝视桌上的烛火,回忆起昔日的战火纷飞,又道:“紫荆关战役之后,世人皆以为他已死,其实不然,你母亲知道燕北从紫荆关战役中逃出生天。”
“你是说,我母亲知道燕北没死?是她放走了燕北?”令歌诧异地问道。
冯掌柜神色淡然,点头回应道:“是,昔年燕北与你母亲和师父的感情甚好,你母亲放走他也不足为奇,不过此事你师父并不知晓,唯独我和你母亲知晓。”
“为何不告诉我师父?”令歌问道。
冯掌柜解释道:“这是你母亲的意思,你有所不知,你师父心爱之人便是燕北。可是燕北对你师父并无爱意,与其让你师父担心挂念燕北,倒不如让她以为燕北已死,这便是不告诉你师父燕北未死的原因。”
令歌心中绞痛,双手紧握成拳,恨意愈深。
只听冯掌柜继续说道:“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原以为燕北早已隐姓埋名,销声匿迹,却不想他竟杀害了你师父,做出这么多伤天害理之事。”
“既然他与我母亲他们感情甚好,那他为何还要回到燕京,站在我母亲他们的对立面?”令歌追问道。
冯掌柜解释道:“燕北一心想要回到燕京,得到他家族的认可,所以才与你母亲决裂……”
令歌点头,问道:“那她……我母亲,离开燕京之后,建立遇仙,投靠南齐,是因为要报复北魏皇室,对吗?”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后来我发现是我错了。”冯掌柜回应道。
令歌不解,只听冯掌柜又道:“隆豫六年的时候,你母亲在信中知道这家客栈要被转手卖出,于是她给我寄来银票,帮助我成为这家客栈的掌柜,从那以后我便开始替遇仙做事,秘密地为遇仙收集燕京的情报。”
“我最后一次见她,是隆豫十二年的初春,燕京被攻破的那一晚,当时的她已经怀上了你,不过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临清王,那天夜里,就在这家客栈,她和我详细地说了当年离开燕京之后的事情。”
“她走南闯北,结识各路英雄,见识了世间百态,知晓了人间冷暖。如我们所知,她帮扶了很多人,人人都念及她的好。那天夜里,她对我说,她很是幸运,能在复仇的路上遇到比复仇更有意义的事。”
“那是什么?”令歌问道。
“她没有说,她只是告诉我,她想在你出生之后,带着你隐居塞外。”
令歌默然,不再追问。
灯火逐渐熹微,冯掌柜的言语也渐渐停下,她起身辞去道:“殿下早些歇息,今夜我就不打扰了,殿下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令歌起身,送走冯掌柜,“多谢冯掌柜今夜告诉我这些事。”
冯掌柜眼帘微垂,唇角微微含笑,说道:“我只是希望世人不要忘记她。”
……
又过了一日,令歌在燕京走走转转,依旧没有发现燕北的下落,他知道不能久留于此,于是他决定带着陆萍离开燕京,尽早南下。
临走前,他特意向冯掌柜要了一匹红马,用来给陆萍当坐骑,至于红马的价钱,也一并记在他的账上。
看见红马时,陆萍眼前一亮,喜欢的不行,骑在马上整个人都精气神十足。
见陆萍如此高兴,令歌的心里也稍微舒坦些。
至少,自己真的有在因为战乱而向天下之人赎罪。
“林歌少侠,从燕京到前线要多久?”陆萍骑在马上问道。
令歌不免一愣,不是因为陆萍的问题,而是因为陆萍对他的称呼——这是他告诉陆萍的,自己所谓的“名字”。
半饷,令歌回答道:“怎么也要近两个月,毕竟现在冰天雪地的。”
陆萍欣然点头,说道:“没关系,说不定不等我们赶到,我爹他们已经凯旋归来了!”
“你说是吧?小红。”陆萍低头抚着自己的小红马,笑脸盈盈。
令歌闻言不免神色惘然,陆萍见状,问道:“林少侠,你怎么了?”
令歌回过神,摇头说道:“没怎么。”
陆萍笑了笑,说道:“这是我刚给它取的名字,小红,很形象生动,林少侠觉得呢?”
令歌尽力地扬起唇角,回应道:“的确形象生动。”
“林少侠的白马可有名字?如果没有的话就叫小白?”
令歌再次一愣,他说道:“它叫雪君。”
“雪君?”陆萍眼前一亮,“当真是个好名字!”
令歌微微颔首,他不再去回忆过往,只是担心着前路。
他已经听说那些乱党是打着营救自己的名号而起兵造反的,其中定然有不少人是被他人蒙骗,这才信以为真。
自己该如何告诉他们真相?若是自己冒然现身,不仅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也会给远在长安和洛阳的他们带来灾祸。
一时间,令歌陷入迷茫无措。
离开燕京后的一日,两人来到一座小镇上,却发现镇上没有一家客栈,且家家大门紧闭,他们也不好冒然打扰。
牵着马走在路上时,他们见到不远处有一位官吏,那官吏正敲着一户人家的门。
少顷,门从里面被人打开,走出来一位妇女,只见妇女从官吏的手中接过一张信纸,简单地看了一下,随后便开始嚎啕大哭,屋里的孩童闻声也跑出来,在妇女的怀中哭泣起来。
“相公……”
一时间,母子的哭喊声惊动四周,街坊邻居纷纷出门查看。
看见前来送信的官吏之时,众人也猜到发生了何事,他们哀叹着母子,也哀叹着自家。
令歌和陆萍默然不语,只是缓缓地穿过人群,往前走去。
天色渐暗,两人依旧没有落脚点,只好在镇上找了一座小庙歇息。
是夜,他们在小庙里生起火堆,静静地围坐在火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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