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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桓低骂了一句‘我艹’,转身往来路快步寻找。
好在昨夜刚下过雪,这山里荒无人烟平日没什么人走动,才能让纪桓折回去一段路后,看见有一排脚印出现在了岔路口。
看着地上的脚印,不难看出陆云琛脚程很快,像是去追赶什么东西。越往深处,那脚印越踉踉跄跄,能看出走路的人变得越渐不安的心绪。
见状,纪桓拿不准陆云琛遇见了谁,或者看见了什么东西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只得加快了步伐,快到看见陆云琛时,一个没站稳直接滑坐在了陆云琛脚边。
“你去哪了?”陆云琛问。
纪桓疼得倒吸了口凉气,手揉着后腰,还没张开嘴把责备的话说出口,没想到陆云琛又来了一招先发制人。
他龇着牙,伸出手正打算给陆云琛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恶言相向,抬头便看见了陆云琛茫然无措的表情,那手上还有几处青紫的擦伤,光想想就知道陆云琛一个双眼看不见的盲人一路走到这里怕是摔了不少跟头。
又败了,没想到憋了一肚子的怒火,终归又只能自己咽了回去。
纪桓合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待自己呼吸渐渐平缓下来,才杵着一旁的树身站了起来:“眼睛看不见就不能好好地跟着我吗?”
“回过神,就听不见你的呼吸了。”陆云琛低下头,不安地摩擦着手中的竹棍,“抱歉,明明你不必惹上我这个麻烦的。”
看着陆云琛现在这副模样,纪桓无声地张了张嘴,在心里默默调整了几次说话的语调后,才夹着嗓子开口道:“不是你的问题,也怪我,你眼睛看不见,要不是我自顾自地往前走,不回头看看你有没有跟上来,你也不会走丢。”
陆云琛小声问:“是嗓子疼吗?”
纪桓看着陆云琛沉默了。
他收回没有秘密的陆云琛更好相处这句话,甚至还觉得有点缺心眼的小仙尊才真正是气死人不偿命。
正在这时,陆云琛从怀中摸出一块用油纸包裹着的糖块,送到纪桓眼跟前晃了晃:“这是妮子做的梨膏糖,含上一小块,喉咙会好一点。”
哪怕缺心眼也有缺心眼的可爱之处。纪桓轻叹了一口气,接过陆云琛手中的糖块,一时间倒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跟陆云琛生气,他剥开包在外面那层油纸后,把糖块送入嘴中,甜滋滋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听见声音,陆云琛偏头问道:“好吃吗?”
“好吃。”
陆云琛浅笑道:“妮子手艺是好的。”
纪桓道:“你不是已经辟谷了。”
“辟谷是辟谷,品尝美食又不是只为了饱腹,人生在世不得有点口腹之欲。”陆云琛握住竹棍,提起吃得不知让他想起了什么,吞、咽了一口吐沫,也从怀中摸出一块梨膏糖含在嘴里,“沈知书烤过野味给你吃吗?”他嘴里含着糖块说起话来都含糊不清。
纪桓道:“烤过狍子肉,比店里卖的香。”
“那你喝过他酿的果酒吗?那烤肉配上他亲自备的佳酿更是一绝。”
记忆中的陆云琛,平日想要他尝一口凡间的吃食,都得哄老半天,才会稍稍尝上一些,而今说起与沈知书把酒言欢的那些年,那双空洞的眼眸都能生出几分光亮来。
陆云琛笑了:“不说话,应当是没喝过吧,你别生我气了,我回去让沈知书做果酒给你喝。”
到这时,之前的怒火都消散了,纪桓上前为陆云琛拉了拉那件披在身上的衣服,才发觉陆云琛身上的衣服都湿了,额头还烫得厉害,就连之前没有血色的薄唇,都在滚烫的体温下微微泛红。
“还在生气吗?”陆云琛抿了抿烧红了的唇瓣,“也许是我摸错了,其实你和我梦中的人很像的,我没有不记得你,从见到你时,就觉得你很亲近。”
纪桓在陆云琛面前蹲下:“顺着我的声音过来,我背你下山。”
“可……”
纪桓道:“山上冷,背着你动动能暖和些。”
陆云琛犹豫了一阵,生怕竹棍不小心打到纪桓,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把竹棍插入树旁,才顺着纪桓的呼吸声慢慢往前摸,俯身摸到纪桓的脖颈时,还没抓稳,就被纪桓的双手一推搡,整个身体都贴上了纪桓的后背。
纪桓根本没有给反应的时间,就作势要站起身来,他眼睛看不见,不安感驱使着他紧紧抱住了纪桓的脖颈,任由对方将他从地上背了起来。
“你搂那么紧,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纪桓说。
陆云琛颔首,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原本抱住纪桓颈部的手,转为轻轻扒着纪桓的肩膀:“这样暖和一点吗?”
暖流又一次灌入纪桓体内,纪桓本想开口拒绝,想到自己是用身上冷把陆云琛诓上背的,还是点了点头:“你刚才说跟我亲近?”
“恩,感觉好像见过你。”
纪桓轻笑:“哟,觉得熟悉一见面还用树枝抵着我的喉咙。”
提起昨夜的画面,陆云琛低下头,脸埋入了纪桓颈边:“我不能让他们因为我的事惹上麻烦。”
“要是为了保住村子,你死了呢?”
“也是值得的。”
纪桓蹙紧眉心:“你出事了,你师姐和师弟该怎么办?”
“沈知书会把我师尊找回来的,师尊回来,玉衡仙宗的局势就会安定,就算天塌下来他都会替我们顶着。”
“要是你师尊已经死了呢。”
陆云琛身体一僵,沉默了良久后,说话声变得又闷又小:“不会的,我师尊他不会死。”
“若是你师尊死了,必须得由你看管玉衡仙宗,你上得照料蛟龙之身的师姐,下得照付与魔修成亲的师弟,还得顾忌祁南枭的魔族血统,你要怎么做……”
这些话说到最后,就连纪桓自己都哽住了。
陆云琛登上宗主之位时,虽天资卓越,却连凡人成亲的年纪都还没到,师尊杳无音讯后,他一力撑着玉衡仙宗,还时常要提防垣珩天的人暗中谋害自己,正在一步都不可行差踏错之际,又遇上栾承刑与魔修女子暗通曲款,他就这样被架在那个位置上,连喘息放松的机会都没有。
陆云琛不快道:“……我不暖你了。”
哪怕听出了陆云琛语气中的不悦,纪桓还是继续往下道:“要是没多久祁南骁发现了自己的身世,把曾经你为了保住他,做的假证据,当做你杀母取子后,意图威胁魔族的手段,他开始怨恨你,回到魔族后,就开始协助魔族攻破仙门数道结界,甚至用平民百姓的性命威胁你束手就擒,你为此身受重伤,被囚数月后,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逃出来,并意外在一个与世隔绝的仙门落脚,要是离开这里,山下有魔族,有仙门都等着取你的性命,你会怎么做。”
陆云琛没有说话,纪桓只能感觉到抓着他肩膀的双手渐渐收力。
许久才轻声说道:“还好被赶出村了,不然那些村民会被我给害死。”言语中竟带有几分庆幸。
“为何?不应该用尽一切办法都要留在这里,明明你只有留在那里,才能休养好身体,才有能力跟你的仇人动手。”
陆云琛不解地蹙起眉心:“他们只是普通人,为何要因为我的事卷入风浪中,还有你指的仇人是谁。”
“祁南枭。”
陆云琛道:“当初做下假证为保他安危,早已做好有朝一日承受他怒火的准备,他所行之事,若是冲着我来,也算不得什么仇人。”
纪桓听见陆云琛这些话,开口时带有愠怒:“你教养他那么多年,他不信你,反倒相信外人,你就一点都不心寒?要是他挑了你手脚筋,将你关入牢笼,视作玩物,你也觉得你应该承受他的怒火?”
“若像你这般说,导致人间生灵涂炭,是他的过错,也是我这个当师尊的过错,这条路是我选的,所有苦楚皆是我的报应,哪怕是死,只要他悬崖勒马将功补过,就还有回旋的余地,我曾经就知道东窗事发后,我会承受些什么,只要他肯回头,这人间的罪责,我身为师尊更当以死谢罪,以平众怒。”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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