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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穿的衣服都是一个颜色。

赭褐色。

赭衣塞路!

他们是刑徒,因触犯秦律而被罚作劳役的囚犯。

赵佗看到,刑徒队伍中,一个瘦弱青年因腿脚僵硬没有走稳,摔在地上。

他后面的刑徒见到这幕全都往两边躲开。

很快,一个秦吏走过来,不由分说,挥舞着鞭条猛打下去,嘴巴里还不停发出呵斥声。

青年像是变成了一具僵尸,感觉不到疼痛,挨了好几鞭后才反应过来,哆哆嗦嗦的从地上爬起来。

他似乎有些茫然,转头四顾。

赵佗清楚的看到,这青年的脸上刺着黝黑的黥字,且没有鼻子。

又挨了好几鞭,他才反应过来,迈着踉跄的步伐,跟在刑徒队伍的最后方,蹒跚前进。

刑徒们在秦吏的驱赶下,像是一群被放牧的牲畜,向着咸阳北阪行去。

到了那里,他们还将体验更加残酷的生活。

“是去修宫殿的吧。”

赵佗摇头轻叹,他听说秦王政每灭掉一个诸侯国,就会在咸阳北阪上,仿造修建具有该国特色的宫殿。

这就是所谓的“秦并天下,多自骄大,宫备七国”。

如今秦已灭韩、赵。

不出意外的话,渭河北岸的工地上,仿造韩、赵两国形制的宫殿正在拔地而起,以刑徒们的血与肉去修筑。

“太残暴了,这秦国真的太残暴了。”

“怪不得被称作暴秦!”

耳边传来横愤愤的声音,赵佗无奈的笑了笑。

这就叫残暴了?

赵佗知道,十多年后,将会有七十万这样的刑徒被赶来修建巍峨的骊山陵墓。

亦有数十万役卒和徒隶们,在北方修筑绵延数千里的秦长城。

生男慎莫举,生女哺用脯。

君独不见长城下,死人骸骨相撑拄?

想到这里,赵佗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再残暴,再严酷,总比乱世好吧。

后世亦有言“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想想那些乱世中的屠城、杀俘,动辄几十万人口的被屠灭。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想想那一场场战争,头颅满地,白骨遍野。

如果秦不能统一,战乱中死掉的人,只会更多。

就在赵佗心中感慨的时候,车队已经越过那支刑徒队伍,抵达了咸阳城。

这时,恰好有一支车队从城中出来。

骑兵开路,仪仗相随,护卫着其中一辆輂(jú)车出行。

那马车装饰华丽,有金银点缀,珠玉装扮,四周的车沿上还系着漂亮的小铃铛,随着风儿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场面,一看就知道坐在车中的人身份不简单。

不是高爵之人,就是王族贵戚。

“是个女的吧?”

赵佗若有所思,輂车一般是女子乘坐,再加上那华丽的偏向女性的饰品,车中主人的性别不言而喻。

前世电视剧里的那些狗血场景没有出现,护卫輂车的骑兵并未跋扈的呵斥使团停步,让他们先行。

而是默默的停在路旁,等待使团车辆先过。

五大夫蒙裕对着輂车处行了礼,接着便引导使团车辆进城。

就在赵佗所乘坐的使者副车与那輂车交错而过时,那车中的人儿似乎按捺不住好奇。

一只纤细白嫩的手,掀开了车旁的小窗。

第十九章 :公主

那是一个美丽的少女。

一张小脸白皙晶莹,五官小巧精致,特别是那双大眼睛又圆又亮,嘴角边一个小小的酒窝增添了可爱的味道。

华丽的衣饰映衬出她秀美的容貌,肌肤白里透红,娇嫩欲滴,看上去更显得楚楚动人。

她掀开车窗,灵动的眸子正和赵佗相对。

那一眼,难以忘怀。

赵佗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什么表情,但他看到那少女在对他笑。

笑靥如花,灿烂如朝霞。

一个侍从上前,轻轻唤道:“公主”。

“知道了。”

少女应了声,鼓着嘴放下车帘。

帘布落下前,赵佗看到,她对自己俏皮的眨了眨眼。

赵佗心动了。

自重生以来,他一路在里闾间求生,所遇女子皆是蓬头垢面,黄脸瘦小的模样。

再一交谈,不是说话拘谨,便是满嘴粗鄙之语,让他转头欲走。

这少女眉目如画,冰肌玉骨,仿佛是钟天地灵秀而生成的精灵,不可与凡俗相比。

车队远去,使团进入咸阳城,在蒙裕的引路下,进入了专供诸侯使者休息的馆舍安顿。

在蒙裕离开前,赵佗终于鼓起勇气,询问蒙裕刚才入城时碰见的女子是谁。

“刚才的仪仗吗?”

蒙裕古怪的看了眼赵佗,笑道:“车中之人是阴嫚公主,当今大王最宠爱的女儿。”

嬴阴嫚!

秦王政之女,年未加笄,活泼机灵,最受秦王的疼爱。

赵佗心一下凉了。

不是因为少女的身份是秦王之女,高高在上的秦国公主。

而是他清楚的知道,秦王政,也就是秦始皇的所有子女,全都将在未来死绝。

而且下场一个比一个惨。

公子扶苏自杀于上郡。

公子将闾扬天长叹:“天呼,吾无罪!”。片刻后,昆弟三人流涕自刎。

公子高欲逃,又恐罪及家人,最终上书求死陪葬。

除此外,另有公子十二人戮死咸阳,十公主矺(zhé)死于杜。

这位阴嫚公主,恐怕就是其中一人吧。

所谓“矺”死,便是分裂肢体,让人死无全尸。

一想到刚刚那美丽动人的少女会落到这个下场,赵佗的心情非常不好。

荆轲很敏感。

他察觉到赵佗的异样,将赵佗唤入房间后,荆轲冷冷的说:“你的心乱了。”

赵佗强笑一声,低语道:“这里毕竟是咸阳,离秦王最近的地方,第一次来这里,自然会心乱。”

“心乱,就会事败。”

荆轲盯着赵佗,冷声道:“事到如今,你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吧。”

荆轲从来没有直接告诉过赵佗此行的目的,但之前的话语多有暗示。

比如邯郸城外,他曾问赵佗是否愿意为赵国复仇。

三川郡竹林中,他告诉赵佗,他救赵佗一命,赵佗亦要还荆轲一命。

聪慧之人,光凭种种只言片语就能知悉情况,更别说赵佗对此事一清二楚。

他深吸口气,点头道:“佗知道。荆卿是要行昔日专诸之事。”

见赵佗明白,荆轲笑了。

“你既然知道,那就应该清楚,此行有死无生,绝不会有活路。若是你怕了,现在便可离去。”

赵佗真想翻个白眼。

如果怕了,现在便可离去,真是好大度啊。

赵佗敢肯定,他只要转身,荆轲腰间的那柄佩剑会在瞬息间插入自己的后颈,毫不迟疑的割下自己的脑袋。

车入咸阳,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哪还有什么反悔的机会。

赵佗摇头道:“到了现在,只有奋力向前,好歹搏一个千古留名的机会。”

荆轲嘴角微翘,见赵佗态度端正,他语调亦转向温和:“这几日,你想吃什么皆可让人去做,但不能离开馆舍,以防引人注目。等到日子确定下来,我会告诉你具体的该如何做。”

“唯。”

赵佗点头。

但他转而想到,今日蒙裕曾说过的一些觐见秦王的礼节。

按蒙裕所说,诸侯国的使臣上殿后,是要坐在所赐案几后。

他们携带的樊於期人头和督亢地图,也会由殿内侍从转呈秦王,不能亲自上呈。

如此一来,他们怎么才能拿到图中匕首呢?

赵佗心有疑惑,但并未表露。

荆轲见赵佗没有多问,心中越发满意。

此子少年聪慧又行事沉稳,可比那秦舞阳靠谱多了,自己冒着风险的选择,果然没错。

有他相助,此番大事必能成功。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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