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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家都客气到这个份上,何晟再没有推辞的道理,“恭敬不如从命。”

陆迢侧身招了赵望进来,“去备些好酒好菜,还有刚刚上船的兄弟,别忘了他们的饭食。”

长夜过半,暖酒和佳肴消去了船沉带来的不悦。何晟擡眼看向对面,此人穿着虽然普通,然而病容之下仍是仪貌堂堂,言谈做派的风度也是少见。

他心底平添许多亲近,道:“听兄台的口音不像本地人,来黎州可是有事要办?我的老家就在黎州,你若有不熟的地方,只管与我说,我必竭力相帮。”

陆迢执起面前的青棱壶给自己和他又斟满,“何公子豪爽,某再敬你一杯。”

何晟举杯一饮而尽。

酒过了三巡又三巡,何晟支撑不住,一头趴在桌上。

这人是个不禁哄的,陆迢起身,拍了拍他的脸,不料何晟忽地擡手按在他手上。

“表妹……你……你就是我的表妹。”

陆迢眉心拧起,强忍住掐他脖子的沖动,甩开了手。

暗卫送来的密信里,这个何晟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祖母,没有其他亲戚。

赵望从外进来,双手勒在何晟腋下,在把他拖出去之前问道:“大爷,可要搜他的身?”

陆迢蹙着眉,五指张开,手心朝上,语速比平时快上许多,“画绝非此人所作,先去端水来。”

赵望出去,重新端了盆水进屋,这才将放在地上的何晟拖走。

满桌的酒菜撤了下去,房内倏然变静。

烛盘里,烛芯还剩下一半。

陆迢阖眼,船桨拍浪的声音在耳中清晰起来。

今夜好长啊。

秦霁。

想完,他便轻嗤了一声。自己真是蠢,念她的名字又有什麽用?

上千个日夜,她何曾来过一回。

从前能予他一夜好眠的人,现在留给他的只有熬不尽的长夜。

罢了,熬一熬而已。

该他受的。

船在翌日清早到岸。

何晟是被小厮们轮番给推醒的,他躺在厢房的床上,昨夜酒喝的太多,后面发生什麽,他已经记不清了。

“县令,咱们该去辞行了,下船后就该回府了。”

回府?

何晟想起自己收到的那封信,表妹说自己近来总是做一些梦,心神不宁,自是不能就这麽回府。

表妹只怕是梦到了过去之事,他以前盼着她快些离开,可是现在……现在更希望她平平安安地待在府上,不时给自己来一封信。

何晟这麽想着,摸向了怀中,里面竟是空空如也。

他面色一惊。

*

陆迢晨起先喝了一服药,搁下碗便瞥见落在桌角的信笺。

是他最为熟悉的,未在别人身上看到过的字迹——

“何晟表哥亲啓。”

第 107 章

何晟叩响房门, 一进去,便看见了自己遗失的信笺。

正被陆迢拿在手里。

何晟松口气,上前拱手道:“实在惭愧, 我不胜酒力,昨夜给陆兄添麻烦了。”

“公t子是客,哪有不让客人尽兴的道理。”陆迢笑回,视线却未偏分毫, 看着那封信笺。

何晟拱着的手放下来,“此信是家中表妹所寄, 我今早在房内找过一圈,原来落在陆兄这里。”

“表妹?”

男人转过头,低沉的声音和略带审视的目光一道移来。

此人穿着并不华贵,加上这艘船也不过是中富之家, 自己可是有官职在身。可何晟仍觉四周的压迫感不断攀升, 仿佛有一个无形的罩子罩在周围。

“是啊。”他眼神飘到窗外,“表妹是姨太太的孙女,前些年发大水, 一家只剩下表妹一个,祖母于心不忍,将她接来家中同住。”

这是三年前就备好的说辞,那时祖母严令所有人都记下, 只为了不让表妹发现端倪。何晟被训过多次, 念起来可称流畅。

“原来如此。”陆迢将信还他,唇角提起, 似笑又非笑。“令妹的字倒很不错。”

表妹的字自然是极好, 去年往来的书信,何晟还留着当成了字帖。他低头看着这封失而複得的信笺, “她不止字写的好,人也极好。”

陆迢转动着手上的白玉扳指,眸中晦色一闪而过,转过脸,依旧是清风朗月的模样。

“何公子下船后要去哪儿?你的行囊跟着船一道沉了,这麽些人上岸后只怕多有不便。不如让某派人送你们一程。”

这话提醒了何晟,他来这里除去辞行,还有就是要借些盘缠,没想被陆迢先说出来。

何晟连声道谢,随后道:“实不相瞒,我此行本该先回府,奈何表妹信上说近日夜里常有梦魇,她一不好,祖母也跟着担心,我想先去老君庙替她求一道符纸。”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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