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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越是如此平静,孟绪却越是不能安下心来,宫里的水这样深,而所有危险,往往在露出端倪之前,才是最可怖的。

午膳过后,孟绪主动走了出去。

这次进宫统共有八人,她不信旁人都坐得住。

令她意外的是,隔壁那位颇为孤怯的樊选侍竟也不在青鸟阁,不知上哪里观风赏景去了。

宫中可去之处颇多,光是太液池、御花园周边,就有不少林林苑苑,随处可见花桥石亭,往北过了掖庭局,还有可以跑马的草场,再远就是山岑矮丘了。

这样大的地方,若是不记路的人,恐怕随时有失途之险。

孟绪没走多远,就看到了在水榭上茕茕独立的樊选侍,驳岸的台面上,她临水站着,身前只一池蓝碧色的湖水和几点青小的荷钱。不知缘何,瞧上去有些怅惘。

平心而论,只这样看去,樊氏还不算讨厌。

孟绪拐了个道,踏上了水榭侧门连接的曲桥。

可还不等她自侧门行入,便又察见有人朝此处来了。孟绪眼疾手快地拉着簌簌往门扇后一躲,躲在了门扇与曲桥阑干夹出的死角处。

樊氏对这一切尚且无知无觉。

她的侍女白术见主子这般忧容,在旁叹道:“听说东边月下阁的孟美人进宫前就得了孙嬷嬷的教导,从前奴婢在掖庭局就晓得孙嬷嬷的名声了,那可是两朝老人,前朝的时候就是……”

还没说完,被樊氏略带凄恨地呵止:“一仆尚且不侍二主,历经两朝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孟绪心头猛地一凛,果然便听一道犀利的嗓音响起:“樊选侍,这是在说谁呢?”

孟绪的记性很好。好到只在几年前和“双姝”中的另一位——沈氏女沈妙嫦有过几次际会,至今都还能认出她的音貌。

因而,方才只消那么浅见了一眼,她就觉得来人有些像柔妃。如今更是确定了。

柔妃脸上怒火未消。

她的仪仗就停在不远处,特地没带着一大队的宦侍过来,就是想看看是什么人在这里顾影自怜,又在怜些什么。

不成想,却听到了她最不喜的话。

柔妃的祖父是当世大儒,受天下士人尊崇,父亲也是出身翰林,学富五车。可前朝皇帝昏聩,不识能臣,除了父亲领了个虚职之外,沈家三代竟都没得到过任用。直到先帝推翻了雍朝,建立了大梁,本以为会好些,但先帝以武立国、重武轻文,她父亲又是前朝旧臣的身份,最后仅仅是落了个不痛不痒的散官之职。

那些知道当效明主的士子,倒还敬着沈家,有些不知变通的,则已经反口将沈家骂作了叛臣贼子。

也就是近十年的光景才好些,她小时候可没少遭人白眼。

因而柔妃最听不得的几个词里,就有所谓的一、仆、二、主。

樊氏身边的白术见此已噗通一声跪下:“柔妃娘娘。”

“您是…柔妃娘娘?”樊氏反应过来,双膝一软,踉踉跄跄上前行了跪拜大礼,颤巍巍道:“娘娘明鉴,借妾十个胆子,也断不敢影射娘娘。”

“影射?你何止是影射——!”柔妃却不是会轻易姑纵的主儿,冷冷一笑,指使侍女:“掌嘴。”

身后,簌簌已经闭上了眼睛,紧紧搀着孟绪,害怕听到令人心惊肉跳的声音从水榭中传来。

孟绪拍了拍她的手聊加安抚,自己则在簌簌不解的目光中,娉娉袅袅地从侧开的镂花门后走出,上前两步。

“且慢。妾美人孟氏,向娘娘问安。”

柔妃没料到还有人在附近,也没想到这个时候竟还有人敢来逞英雄,错愕之中,轻飘飘觑了孟绪一眼。

“哦,我当是谁呢,你是孟绪妹妹吧?”

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也确实为孟绪的容色一惊。当年她进宫的时候,孟氏可还不像现在这样,靡颜腻理的一张雪面,观之好似姑射神人。

她低着眼,轻轻抚弄过左手食指上尖长的护甲:“你是想和她一起,受此掌掴么?”

嚣张跋扈,目中无人,这种事她早做惯了,多一个孟绪又有何妨?

问完这句后,柔妃伸展开五指,举起保养得宜的纤手,在眼前自珍自赏起来,好整以暇地等着孟绪反应。

心里也在继续想,那时候的孟绪,至少也还不像现在这样,一眼就让人想用这护甲的尖头,从那张讨厌的脸上划过,破肤见肉。

孟绪却未见半点惊慌之色,缓缓道:“今早太极殿的人收了新妃们递送御前的礼物,陛下今晚就将择物点寝,娘娘此时伤了新妃的容貌,妾是怕娘娘落人口舌。”

柔妃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我还怕落人口舌?谁给你的胆子这时候了还想巧言令色,为人撑腰?”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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